于是心向往之,定了早上的航班,中午甫抵桂林便赶往长途客运站。原是想快一点,才选了往龙胜的直达车然后转车三江。不料到了龙胜后,由于往三江的路在修,班车延长了发车间隔,一小时一班。屋漏偏逢连夜雨,下雨、坍方、填路基、堵车,然后,车胎暴了,补胎。5小时的路程走了近8小时。到达程阳已是晚上8点。
买了门票,售票的大伯告诉我们:“你们来得真巧,山上在对歌呢,快去,不然晚了。”
乡野的夜晚没有路灯,就着手电只能看到前方有座桥。刚下过雨,固然是水泥路也因被山雨冲刷,低洼处泥泞不堪。纵然心急,却也只能慢慢摸索。远远地,果然传来微微的歌声。而身傍,有小小的绿光一闪一闪。什么呢?
萤火虫!
是萤火虫。有多久,没有看到这小小精灵的身影?儿时的夏日,卧在室外的竹榻上摇着蒲扇,萤火虫伴着蚊香袅袅的轻烟飞舞,银河在天上曼移……
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长途跋涉,寻觅的不正是静夜清歌吗?
走进梁大哥位于鼓楼附近正对着风雨桥的民宿,吃罢美味的酸鱼,顺便定下明日早上的打油茶和中午的酸肉、香糯饭。因怕宰客,我一件件与梁大哥细算。算着,梁大哥一脸腼腆,嗫嚅着解释:“如果早两年,你们来,这么晚,又是姑娘,我们会全寨子欢迎你,吃住也不要钱。可是现在……”
我不由笑了,真心喊一声“梁大哥”说:“我们理解,如今客人这么多,你们也不宽裕,若都不要钱,
也是不现实的。”他呵呵也笑了,抱来干净的床单被褥。我们自己铺垫了,就着悠扬的歌声渐渐入睡。
一早,此起彼伏的鸡啼在潺潺水声的伴奏下催我们起床。
打开窗户,重瓴联阁①的风雨桥静静地安卧着。晨雾在山间弥漫,河流哗哗地冲刷着桥墩,不远处的水车缓缓地汲着水。回首,窗那边是另一个小山坡上掩映在凤凰竹里的层层吊脚楼,缕缕的炊烟和着山雾,悄无声息。仿佛,百年的时间于此,只是蝴蝶轻轻扇了一下翅膀。
“这座桥其实叫马鞍风雨桥。程阳的侗寨一共有8个寨子,马鞍、平寨、岩寨、平坦、大寨、东寨、平埔、吉昌。这座风雨桥是我们马鞍寨修的。只要有侗寨的地方都有风雨桥和鼓楼。”走过风雨桥,我们邀梁大哥一起吃早餐。
倒一碗清甜的油茶,加数勺晶莹的炒米和油亮的炸花生、透烂的扁豆,梁大哥打开了话匣子:“可惜你们来得太匆忙。要是正月来就热闹了。我们侗寨结婚只能在初一。年三十半夜12点把新娘子偷回家,初一新娘要挑井水梳妆。要是你站在要道口,可以看到至少二、三十对新娘子盛装挑水。最多的一次,我数了有七十对。初二婚礼在婆家、初三回娘家……”
我截断梁大哥的话,好奇地问:“每年只有初一能结婚吗?那其他时候呢?”
“是啊。规矩是初一。”梁大哥喝了口茶,笑了:“也有其他日子的。不过尽量都捱到初一。不然,要让人家笑话的。就有一个好容易等初一结了婚,没想到初二有了孩子的。村里就笑他们孩子是‘特快’”。
正说笑着,隐约传来锣鼓声。
“待会鼓楼有表演,你们快去看吧。”梁大哥搁下碗筷,应我们的请求去拿侗族的服饰。我们赶紧吃茶。
从梁大哥家转个小弯,就是马鞍鼓楼。鼓楼,是侗寨长老议事所在,也是寨中聚会娱乐的地方。此刻,人们纷纷围聚在鼓楼边。芦笙舞、对歌、求亲……欢歌笑语不绝于耳。咦,那领头吹芦笙的不就是梁大哥吗? 只见他身着青衫,包头,左肩上搭一条桃红的缎巾,正聚精会神地吹着芦笙。好一个梁大哥!
看罢歌舞,我复转进九曲十八弯的侗寨。迷路?不用怕。梁大哥叮嘱过,沿着溪流走。或者,问任何一个侗族人,他们都会指路的。果然,穿行在寨子里,每一个遇见的人,无论是老奶奶还是小朋友,都会用生硬的普通话热情地对你说“你好”,勿论沿途停下手中工作向我招手的人。
信步走到大寨,正是赶圩(赶集)日,日用品、瓜果蔬菜、鱼蟹肉蛋满当当一条街。买了李子、杨梅挂在三角架上,我满载而归。
此刻,已是中午了。赶完午饭,要回程了。雨,也哗哗地下了起来。
离愁,不知怎地就涌上了心头。
注:
①1965年诗人郭沫若赋诗盛赞“艳说林溪风雨桥,桥长廿丈四寻高。重瓴联阁怡神巧,列砥横流入望遥。竹木一身坚胜铁,茶林万载茁新苗。何时得上三江道,学把犁锄事体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