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朋友中,没有不对丽江痴心向往的,我也一样。此次孤独的行走就是从丽江开始。
丽江古城素有“高原姑苏”的美誉。初到丽江,游走在古城的巷陌之间,感觉这里的小桥流水、柳枝低垂、红灯高悬,的确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不过,江南虽繁华,但还能保持几分复古的风韵,枕河临水,随处可见酒楼、茶肆,却很难寻见酒吧、咖啡馆。这里更加“小资”,又有点像北京的什刹海,有很多临水的酒吧。
在四方街旁,我找到了一家客栈。这是一座很别致的纳西民居,有两进院。前院和后院之间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溪上有一座木制的小桥将前院、后院相连。站在小桥上,迎着流水的方向可以看到院外的景观,这种格局很容易让人想起周庄的张厅。房内的条件略显简陋,但屋外的景致不错,房前有廊,廊上有一对雕花木椅,直对着照壁,满院的花草馥郁芬芳。一个人坐在木椅上,或读书,或品茗,或者对着照壁发呆,漫无边际地遐想,都是一件非常令人惬意的事。院子的后门之外有一条不足二十米的短巷,直通人声嘈杂的四方街,与闹市咫尺相隔,在这里却能闹中取静,获得片刻的安宁。
在丽江小住之后,我去了泸沽湖,12月24日匆匆地赶回丽江,又回到了四方街边的客栈,想在这里看看圣诞前的夜晚。
回到丽江时,已近黄昏。客栈旁边,有一条蜿蜒的小巷,沿小巷向前就是万古楼,是丽江古城极目远望的致高点。我循着石板小巷登上了万古楼。万古楼上十分冷清,只有两个和我一样孤独的背包客,在那里凭栏远眺,凝望着草色烟光残照里的玉龙雪山。夕阳的斜晖映照着山上的残雪,山体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一片白云徘徊在山顶上方,像是给雪山戴上了一顶硕大的花冠。山前仍有薄雾,像轻柔的纱,使雪山略显缥缈,却掩不住他那金色的光辉。玉龙雪山在逶迤的群山之中竟然显得如此伟岸,即便在凄美的夕阳残照里也是孤傲依然,令人顿生敬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暮色低垂,阳光隐去。渐渐地玉龙雪山也失去了光芒,突然一瞬间,变得幽幽暗暗。这又让人感到一丝悲壮,似乎再孤傲也无法与时间抗衡,再伟岸也会被光阴催得黯淡。蔚蓝色的天空已变得湛蓝,平安夜降临了,古城里万巷欢腾,灯火辉煌。
离开万古楼,我独自在街上游荡。商铺前,摆着挂满礼物的圣诞树;柳枝上,垂着五颜六色的灯饰;酒吧里,戴着圣诞帽的服务生在穿梭;小溪边,杂乱的音乐伴着游人拥挤的脚步。这脚步已经踏碎了梦想中的宁静,不禁感慨旅游业的强大魅力,它总能把一座座名镇、古城变成自由市场,让人民从贫穷走向富裕,让传说从神奇走向平庸。不知,丽江古城面对着这些商业进步还能保持几分质朴的个性?
在一家临溪傍水的餐馆前,我停住了脚步,这里很热闹,一群北方的食客正和当地的小阿妹们对歌,一方操着陕北的信天游,另一方则使用云南民歌,词儿都是现编的,内容居然是为了酒钱讨价还价,老歌新唱,令人忍俊。我也想凑凑热闹,便走进了去,在一张不起眼的小桌前坐下了,在这里我更像个看客。点了两道菜和一杯普洱茶,面对这顿寂寞的晚餐,我也得像古人那样尽量发挥想象力——“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
饭菜上得有些慢,一个卖花女孩走了进来,在每桌儿前都推销她的鲜花,唯独走到我这里却飘然而过,然后回眸望了望我,一个诧异的眼神却令我有些尴尬,立即想起了张楚的一首歌——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我四下看了看,无人独坐,无论几人一桌,还都是男女搭配。我连忙掏出手机给远方的朋友们发短信,不知是为了消除寂寞,还是消除尴尬,总之今夜无法邀月、对影了,只能对着这部手机在人前作秀。突然想起了万古楼上的那两个背包客,他们也是孤独的行者,不知他们如何度过这个欢乐的夜晚,或许这种欢乐本不是我们的欢乐,夜晚就是普通的夜晚。
一个人千里独行,一路走来,还算是潇洒从容,我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感到孤独。在这个欢腾的夜晚,看着三五成群的游客们尽情欢愉,有一点相形见绌。笛卡儿曾经说:“我思,故我在。”无论其哲学本意如何,却给予我一个强烈的突出自我的意象,今晚我被这里的气氛感染,瞬间,我的自我与个性就被淹没在这片欢乐的海洋之中……终于,饭菜上来了。用过餐,好象对气氛已经适应了,倒是有些气定神闲,还想再多坐一会儿。我又品了品那杯生涩的普洱茶,已经是第三泡了,虽然仍显生涩,但回甘有味。
天很晚了,我仍旧独自一人在古城中游荡,漫无目的地穿行在欢乐的人群之中。在一条街的拐角上,看到了一群人,像是基督徒,穿着白袍,戴着十字架,手里擎着蜡烛,高唱赞美诗,缓步而来。歌声庄重而委婉,悠悠扬扬地回荡在古城上空。今夜没有听到纳西古乐,只听到了西洋和声……
古城还是那座古城,但它承载的文化内涵正在悄然改变,对于这种“进步”不知是应该感到兴奋还是遗憾。随着时间的改变似乎一切都在变,不变的恐怕只有古城里这淙淙流淌的溪水。她来自玉龙雪山,经久不息地奔流着,好像在向人们讲述,诉说着那些如烟的往事,阐释着这里亘古的美丽,而今夜,她却有些悲悲怅怅,只能孤独、寂寞地流淌。
今夜,还有谁在此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