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
上海 -> 长沙 -> 吉首 -> 凤凰 -> 吉首 -> 长沙 -> 上海
下了飞机赶火车,下了火车赶汽车,除了驴车,别的交通工具都用上了。
湘西的山
见到湘西的山之前,行程苦不堪言。台风暴雨,航班延误,好容易捱到长沙又没有火车票,历经艰险才从黄牛手上抢到票。但睡眼朦胧中被叫起来,看着火车窗外掠过的风景,睡眼朦胧挂着雾的山,美不堪言,心里就喊,值了值了。
从吉首到凤凰是早上的车。来之前看过《那山那人那狗》,以为其中湘西的山景不过是摄影效果。走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才发现那深深浅浅,错落有致的山脉原来俯首皆是。都是原始的密林,碧绿碧绿弄得快要滴下来,还有间或的苗歌苗人为景色添上神秘的色彩。
看过了湘西的山,心里想,做一个中国人,真富有。
疯了
第一天到凤凰还是周日,算小旺季,人满为患。小城也以疯狂的节奏运转着,万民皆商,男女老少统统披挂上阵,狡诈的兜售着纯朴。三四十的壮女人问你要不要坐船,五六十的阿妈问你要不要穿苗服照相,河街里停一辆小船,站两个美女,每有船只经过,就做natrual high状拿着劣质的话筒唱一遍山歌,同样的台词,同样结尾“哟霍喂”的甩尾,因为人多,船只络绎不绝,歌声也就不带停。在码头的酒吧坐了半小时,竟听了四五十遍机器人一样的歌声。在歌声里绝望地想,这就是凤凰么?我为什么来呢?
小镇
到凤凰的第二天因为不是假期,人潮褪去了,小镇也终于得以露出一点安闲的本色。两三桌麻将,老的小的齐齐上阵,一堆猫猫狗狗,大大小小的都蜷在一角晒太阳补觉,这才是小镇本来的节奏,那景象,看得人快乐死了。我开始感激那个误点的航班,不然,还不知要怎么样失望而归呢。
中午回旅店收东西,收好也不急着出门,跟老板在楼下大厅看电视。我坐在摇椅里,很舒服的晃荡来晃荡去。电视放的是《地雷战》,我们对着里面泾渭分明的表现形式一通嘲笑,却发现电影本身还是极有趣。吹着电扇,吃着沾水的香瓜,看着肥皂不肥皂的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OMG,可算是找到了在这里最适合的事情。
凤凰是个极讲风水的地方,家家户户起楼都有风水先生看过朝向,地理先生算过地基,开工的日子参过黄历,连开工的工人都算过利不利屋主。所以北边街一条小街,千篇一律的客栈小楼,细看却还是各有参差,各门各户,突前垫后的,有一番错落的风情。家家户户畅着大门,放着电视,一路走,碰到哪家好看就停下来看半天。
这才是凤凰。
沱江
沱江的水真好。
通常印象里,水如果纯净,便是深蓝深绿看得冷彻骨髓的颜色;如果温暖,就是西湖如黛一样不那么透明的颜色。可是这山里,全是清明的玉一样的水,温润的颜色,让人看见,就忍不住想扑进怀里。江上人家常常养鹅养鸭,肥白的一群群飘在江上,特别令人称奇,第一次看到以鹅作景色的,却来得这般相得益彰。
在凤凰的第二天租了一只私船,从沈从文墓地到桃花岛。两岸景色算不上出奇,两公里的水路,大多数都是厂房发电站这类颓败又令人沮丧的建筑,只有左岸有些农田,还有一个小小的苗寨。河道不窄,但行来却并不令人觉得宽阔畅怀,反有淡淡的愁绪。我也惊奇,但想到一江碧水离人流去,任你再爱,却是挽也挽不住的。江水绵绵不绝的从来处来,往去处去,真正属于你的时间,太短暂了。坐在船头,禁不住想起许多句子,才明白为什么流水总跟落花相提并论,大概也只有这么好的水,才配得上这样的意境。
沈老的墓
在凤凰最后的两个小时,留给了沈老的墓。沈老的墓想来也是造在风水宝地之上。车到船码头,有一条曲曲折折的石梯。走上石梯,便觉得满世界清静了起来。台阶上有小店,卖鲜花悼念沈老,一元一把。捧上细细的花束,脚步里马上就有了庄重的意味。但沿着石梯走,觉得是普通的山路,直走到顶上泉边一个大转弯,跟着一条平路,以为是段普通的过道,走到跟前,方才发现路边一块巨大的五花石,原来就是沈老的墓碑。禁不住在墓碑前伫立良久。
这就是大师遗世的留念么?朴素如斯,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肃穆的哀思。墓碑上也没有多余的文字。前面是一首沈老的诗,“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这就是大师的身前事;后面一首侄子的评,“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这就是大师的身后名。没有虚名,没有带不走的任何头衔。石块亲切的伫立在听涛山腰,即是纯朴,从哪里来,至哪里去,与自然全然一体,就连刻字,也只是磨平了很小的一方石体,用深绿色不显著的字体,纯朴,大概是沈老毕生的追求。亦是永恒,壁立千仞,不随时间年月流逝而改变,这是一种不容分说的坚强情怀。外至随和,而内至刚强,看似平凡,却正因为伟大而心平气和的平凡着,这何尝不是每个人梦想的境界?有的人虽然离去了,但才情耀世,足以永恒闪烁。不时有嘻嘻哈哈的小女孩过来石块跟前合照,算是到此一游,想来沈老在地下,也是快乐的看着。这是整个旅途中,最感动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