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芝回来,小C的西藏行程算是全部结束了,第二天一早他要搭上新开通的青藏线火车去北京,然后去坝上看秋色。此行留下了很多的遗憾,所以他一脸坚定的说:一定会再回来的!
于是他临行前的那晚,成了我陪着他在八角街疯狂搜寻礼物的一晚。后来他想起要买一张梵歌的碟送朋友,于是又逛荡到雪域宾馆附近的酒吧街。看见一个叫音乐天堂的吧,看名字觉得应该是我们想找的地方,便进去了。门口停着几辆山地自行车,似乎与这个吧不是很相称。屋内,席地而坐几个年轻人,一看,就属于那种异类的艺术分子,也就是平日里和俺们这帮循规蹈矩的俗人格格不入的人群。
见我们进来,一个瘦瘦黑黑,用头巾束住长至腰际头发的GG过来招呼(后来知道他叫李子)。他选了张梵歌的碟,塞进CD机,一阵天籁之音飘来,让人的心,很容易的就静下来。翻着大大的几本碟包,李子如数家珍,将制作人、制作背景、歌者一一道来,小C和我都算是音乐的门外汉,听得云山雾罩。不一会,李子可能是见无法沟通,唤来一个叫石榴的女孩子应对我们,自己和朋友们继续聊天去了。石榴皮肤黑黑,长的很尼泊尔或者印度,一度让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以为她是个混血儿,结果聊熟了以后大吃一惊,原来是个上海女子呢!她三到西藏,最后这一次,便决定留下来,做了这家拉萨店的店长。看着她身批一件军绿色棉衣率性的盘腿地上,聊起音乐来侃侃而谈,真不知是西藏改变了她,还是她融入了西藏。
听说我们来自南京,李子在一边大声插话,说对南京很熟悉,尤其是峭壁芭蕾,来过几次,很喜欢。于是,我们似乎很容易接近了。终于,在朋友们几乎散尽之后,李子加入我们,开始漫无边际的海聊。从音乐到电影,从旅行到生活,从人生过往到梦想未来。越聊,越为李子的经历所惊诧。一个28岁的人,竟然有着13年的单车骑行历史。籍贯安徽,生在东北,长在新疆。多年的西部生活在他的外貌上烙下深刻印记,单看面相,你已经不能分辩出他是否汉人。对他而言,单车,是第一生命,音乐,排第二。他给我们听了一些他独自骑行时必备的音乐,很动感,仿佛追逐着太阳而奔跑。漫漫旅途,独自奔驰在路上,音乐已经化作生命的一部分,伴随那些孤独的日子。他有十三辆单车,每辆价值万元以上,车上的每一颗螺丝钉都经过他的精心研究、定购和安装。可以说,它们是他的心血,他的生命。在给我们看了腿上的一个伤疤以后,他告诉我们,这是去年一次几乎使他丧命的车祸留下的永久纪念。在车祸发生后痛不欲生而意志尚存的刹那,他对自己说:如果我的腿完了,那我的生命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那一刻,我们大家彼此凝视,不能读懂对方的心。在他看来,我们没有执着的视为生命的梦想和追求;在我们看来,这是近乎狂热的偏执而无理智的冲动。
因为大家有了几部共同爱好的电影,因为电影原声音乐更为我们两个乐盲熟知,开始一张张的放电影原声大碟,回忆起那些感动我们的电影,电影里的经典台词,不知不觉有些激动,似乎找到知音的感觉。于是,李子,这样一个性情中人,真的拿我们当多年的老友看待。听说我的MP3耳机在来拉萨的路上就罢工了,立刻让我在他那里找一个,惊讶的我不知如何是好。习惯了平时里的小心翼翼,辗转思量,这样的豪爽,让我立即想起古时侠肝义胆、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
再后来,他开始找出一些私藏非卖音乐跟我们分享。有一首歌,让我们都窒息了,而歌曲背后那黯然神伤的爱情故事,让我们思维停滞,只能跟着那纯净的穿透心扉的女声一遍一遍游荡我们的灵魂。
那首歌,我记得,叫做《红雪莲》。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听到了凌晨一点半,我们起身告辞。李子叫我一起去杀人,并让我明天再去听歌,说还有很多好音乐没来得及分享。我答应着,微笑摇手说bye-bye,不知这样在异乡奇妙的相逢,可有它再见的一天。
走在空荡荡的北京东路,我和小C 很感慨的讨论着这个意外而美好的夜晚,但也同时感叹这是超过我们理解的生活。我们说了一句话,总结在西藏的发现,一个对于这种生活,和生活者的发现——牛人如云,疯子成群。
想到青藏线上骑单车翻越唐古拉山的狂人;想到某男某夜晚在吉日院子里大叫:“明天有没有人去那木错?”;想到珠峰大本营清晨看见的一群刚骑着单车上来看日出,举着自己坐骑欢呼的老外;想到后来同旅舍的从广东湛江独自骑摩托车出发上西藏的大叔;想到同屋的上海JJ,一脸斯文,告诉我第二天出发去徒步墨脱。。。到处是牛人!到处是疯子!自己,只是最中规中矩的一个。
我们平淡的生活,正因为这些疯子而点亮。在日复一日单调而贫乏的日子后面,有我们酒足饭饱的日渐臃肿;在每一个刻意遵守的作息时间表后面,是我们日趋冷漠和麻木,连感动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心。今天,我们看到这群疯子,也看到昔日自己内心的激情和梦想,只是,我们将它搁置的太久,太久,蒙了灰尘,生了污垢,最后,连自己都不再看它一眼!今天,我们看到这群疯子,才但愿,自己的一生,也能这样的疯一次!
(下集预告:八千里路云和月——fei行藏地之哲蚌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