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萨贡嘎机场登上回广州的飞机时,我想起措姆说的《咱们西藏》的歌词:
一杯酥油茶
一对格桑花
那是我从小从小芬芳的家……
一座布达拉
一条长哈达
那是我永远永远怀想的家……
这首由藏族女歌手尼玛拉毛演唱的歌,唱得太深情了。藏族同胞唱,用酥油茶、格桑花、布达拉、长哈达形象地描述自己的家;外地来的客人唱,也会情不自禁地融入西藏,把雪域高原作为自己的家。
我尤其感动于“一条长哈达”。因为酥油茶、格桑花难以永久保存,布达拉带不走,只有藏族同胞敬献的长哈达,能够比作连结西藏的纽带,无论我带往何方,情感和牵挂都通过它与这片神秘的土地连在一起,永不分离。
两次进藏,我跑了林芝地区属下的米林、林芝、波密、墨脱、察隅、工布江达等6个县,只差朗县没去。在西藏的日子里,习惯了酥油茶的浓香和青稞酒的清香,感受着格桑花的纯洁和高原黄杜鹃花的坚强,也在拉萨朝拜过布达拉宫,便觉得自己比较适合于援藏,或者可以留在西藏为老百姓做点实事。无奈还在职,工作脱不了身,只能“业余”地实现这一希望。因此在我的人生征程表里,还有第三、第四次乃至多次进藏的打算,那时不但要把林芝的朗县跑完,而且要往昌都、山南、那曲、日喀则甚至阿里走;也许会再进墨脱、波密、察隅,践行向僜人村长阿洛松作出的承诺……如今先要告别这片高原,心中便平添无尽的惆怅。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在这片高原上留下了足迹、留下了的感情,带一条长长的圣洁的哈达回广东,让它陪伴身旁。什么时候想西藏了,哈达就是最好的见证和信物。
清晨从林芝赶来拉萨贡嘎机场,走得太早、太急,来不及多看几眼尼洋河、八一镇。飞机要起飞了,还能回过头来,再看看这块我几乎跑遍的土地么?猛然记起,拉萨至广州的航线是朝东南飞的,必定经过林芝到云南的香格里拉,再往广州;而午后的青藏高原,阳光明媚,能见度很高,说不定能将东喜马拉雅山、念青唐古拉和横断山脉的雪峰尽收眼底呢!恰巧,我的座位在飞机左舷靠窗,朝外看没有障碍。于是我准备好照相机,静静等待飞临林芝上空。
果然不出所料,飞机刚出雅鲁藏布谷地,我们的吉普车早上曾经急急驶过的那条川藏公路就展现眼前,象丝带一样缠绕在山野中。未及半个小时,令我心灵再度震撼的雪山群,开始缓缓地进入视野。
古语云“横看成岭侧成峰”,指的是在地面上平视或仰视大山。今天我却是在高空俯瞰,真有“一览众山小”的豪情。然而在圣洁的雪山面前,我只有无比崇敬和景仰,断不敢造次。那是神山,多么庄严雄伟,即使它出现在脚下,仍是铁骨铮铮、英姿飒爽。洁白的积雪、冰川,晶莹无暇;裸露的岩石、山崖,坚硬刚强。冰雪崩塌滑坡,形成一条条象履带拖拉机碾过的印痕,从峰顶延伸到山脚。融化的雪水流成数条河曲,似细链般在谷底流淌,反射着阳光。不远处,是一群巨大的雪峰,象身披铠甲的武士,巍峨挺拔,剌破青天。我琢磨着应该到林芝的墨脱、波密或察隅上空了,这雪峰是多雄拉、嘎瓦龙,还是金珠拉、德姆拉?或许是,又或许都不是,在林芝地面上我看到的它们,仅仅属某个角度的某一部分,无法与天上看到的如此壮观景象相比照。但只要是藏东南的雪山,就能满足我回眸林芝的愿望了。其实我最想看到的,是南迦巴瓦那神矛般的主峰,可惜它离得太远,深藏在西北方的云海中,目不能及……
雪山终于消失在我依依不舍的目光里,林芝、西藏终于离我远去。脑子里除了激动、惆怅,就是李娜唱的“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一座座山川相连,呀拉索,那可是青藏高原”,与尼玛拉毛唱的“一座布达拉,一条长哈达,那是我永远永远怀想的家”在交织。
川藏公路象一条长哈达,在地面穿越千山万水,连通着西藏边陲与内地省区。拉萨至广州的航线也象一条长哈达,从蓝天飞过雪山原野,联结着青藏高原与东南沿海。心底的思念更象一条长哈达,让时空延伸千秋万代,承接着汉族与藏族、门巴族、珞巴族兄弟姐妹的深情厚意。
长哈达的这头,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广州的家。长哈达的那头,是我情感与日俱增的,魂牵梦绕的喜马拉雅、雅鲁藏布、“帕隆藏布”(父亲家乡的江)—— 青藏高原上的家!
一座布达拉
一条长哈达
那是我永远永远怀想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