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乌合之众,兵败南磨王
1、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蜿蜒的雪路,走啊走,走了好长一段路,怎么也见不到人。我们只剩最后的一点力气,也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同晓东他们三人汇合。走啊走,最后我俩走过一座小木桥。桥的前面,就没有了“路”。我们站在一个三面都是四十五度以上的雪山脚下。这里才是真正的雪山,是冰封的雪山,时间是下午六点多钟。
问题是我们在这里仍然没有见到晓东他们三人,却见到了他们三人上雪山的脚印。看到这一情景,我俩顿时犹如五雷轰顶,他们会死在雪山上!
进山的时候,路边的老乡就提醒过我们。就在一两个月前,雪山上还冻死了六个人。人家看我们一行人的样子,没有向导,完全是出于好意。南磨王垭口的危险性我们自己也十分清楚。我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过爬雪山这方面的经验。我们都穿着单衣单裤,在汗水和潮湿的环境中这些衣物早以失去了保暖的作用。漫漫的雪山之路,寒冷就足以夺去我们的性命。
爬了一天的山,就算晓东他们有充分的零食,背负轻,身体不疲劳。但到了东哨房,体力也已用尽。东哨房到雪山脚下,再走就是透支,继续爬雪山根本不可能到山顶。而且山的那一边,理论上也有等同的雪路要走,这对我们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是无论如何也翻不过去的。
我算过,他们比我们快一个半小时左右的路程。现在是六点三十分,他们大概在五点左右上的雪山。那么他们现在一定被困在雪山上了。他们的体力不可能走到西哨房,他们只能在黑暗中等待死亡!
我和悟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时的心情,就是绝望。
怎么办?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棘手的问题。我只说了两个字:“救援!”。悟空说,是的,只能去救他们。但是我们现在的处境恐怕都需要别人来救我们,我们怎么救?路都走不动了,怎么爬雪山?我说:丢掉所有的东西,只带可以保暖的东西。也就是说我们只带衣服、帐篷和睡袋,然后去找他们。行军打仗的时候也有这一招,就是丢资重。悟空说,也只好这样了。天已经快黑了,我们在寒风中发抖。我拿出砍刀,下到小路边去给悟空砍了一根魔法杖。我说这东西爬雪山,少不了。我已有一根。等我回到悟空身边时,他还在那里翻背包。我说不要翻了,把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只捡有用的。悟空说:哦。就这样我把背包倒了,二十七公斤多的东西,只捡了几样,大概如下,睡袋一个、两公斤的一捆绳子、一大饮料瓶汽油、一大饮料瓶酒精。发现两根粗大的火腿肠,收下,又捡回一大块火腿、一把备用的手电筒。其他的全部丢了,总共不足十公斤。悟空捡了一个睡袋和一个单人帐篷。除腰包之外,连急救箱,各种充电器都丢光了。他二十三公斤的背包,不足五公斤。
天已经暗下来。我们带好头灯,准备出发。悟空最后非常严肃和正式的问我:“你能不能肯定这个脚印是他们的?万一不是,我们两个上去送了命,绝对不值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到了雪线之后,就只有这一组脚印是明显的,新踩的,而且方向与我们相同。三人只有一人用了登山手杖,其他两人没有杵魔法杖,绝对是。于是,我们上路了。回过头来看看丢弃在路边满地的东西,整整五十公斤宝贵的物资,我们两人三天来的极度疲劳,就丢在这雪山脚下,而此刻却还不得不去“找死”。失败,一种彻底的失败,一种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全面失败,乌合之众,兵败南磨王!
在我心灵的深处,盛开着一朵苦涩而又难看的花,它的名字叫失败,久久没有凋谢。我尽量不去看它,但它却时时浮现……。雪山脚下的那一幕,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我们上路了,匆忙、慌乱、焦急、气愤、精疲力尽、饥寒交迫、对死亡的恐惧等等都交织在一起。刚走出去,前面就有巨大的冰雪挡住去路。但上面却留下了他们明显的脚印。看得出来,他们没有经过选择就向这危险的冰块上攀爬。一旦失足,就会落入下面的急流中,被冲下悬崖。事实上这块巨大的冰雪就刚好在一个悬崖瀑布的顶端。悟空主张绕行,我担心绕行会失去跟踪他们的脚印。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上爬。心里非常紧张。我甚至都不敢向左下方多看几眼,我觉得他们三个都“疯了”,至少脑子不是太清醒。我俩爬过了这块冰,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时天已经黑了,周围的景物都看不清,我们打开头灯继续前进。因为悟空的视力不好,由我在前面跟踪脚印前进……这是冰封的雪山,看不到实质性的山体,只能看到茫茫的白雪,平均坡度在四十五度以上。我们身上单薄的衣裤是湿的,很冷,不能停下来。唯一使我们能够前进的动力就是我们丢掉了东西,所以还走得动,但心里十分焦急。
我俩一边爬着,悟空在后面喘着粗气道:“我们这样算什么?”,我说“我们算‘救援’,我们就是他们的救援队! ”。悟空道:你知道这一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们开始探讨这个问题,最后无非就是四种结果。一、他们死了,我们活下来了。二、我们救援的死了,他们活下来了。三、我们五个人都死在雪山上。四、我们五人都躲过了这一难,都活下来了。前三种情况我们都无法接受,所以我们没得选择,只好救援。但第四种情况,对于我俩来说,没有任何把握,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我们的心。面对绝境,谁能心中依旧从容?很自然,我们也谈到了放弃。假使我们返回到雪山脚下,我们有一套单人帐篷,两床被褥睡,不管怎样难熬,总能坚持到明天,并无性命之忧。但是我问,如果这样做,我们算什么?如果他们死了,我们算什么?我们就会被说成是见死不救!如果他们没有死,他们就会向所有的人说,我们还是见死不救。所有我们没得选择,只有去救……两盏苦涩而又苍凉的灯,在黑暗的雪山之中缓缓的向高处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