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索忆
春寒料峭。当我快要把外衣的拉链拉到能夹到下巴的时候,正踽踽独行在青岛南城的小街里。伴着一声海边的汽笛,我仿佛听到了郁达夫在默念着他的《故都的秋》:“…我的不远千里,要从杭州赶上青岛,更要从青岛赶上北平来的理由,也不过想饱尝一尝这”秋”,这故都的秋味…”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读到这里我都不能不想到保定。但保定不是我的故都,而是我心中标本般的北方小城。也许是在那里生活了四年,而且度过了人生迄今最值得回味的时光的缘故吧,每每忆起保定,心中不免升起隐隐暖意。可惜,北方小城这个词好像永远远离时尚与繁华甚至是洁净的。大概正因为如此我当初并没有对保定留下什么美好的印象。这里紧靠津京却没有津京的时尚,这里虽是古城但古得有些破旧,若把城市的建筑比做家中的古董,西安,北京之类是把古董放在博古架上或至少是书房摆有文房的案几,而保定却把自己的古董与装载着油盐酱醋的瓶瓶罐罐放在一起,而且也用来装载着类似的东西,好像千百年就未曾换过。
我第一次看到的保定上年纪的建筑应该是光园。记得那次刚好在那里下公交,光园破旧的挤在两条街的街角,毫不起眼。我一眼就看到了它。当时我就像在一个老奶奶家的厨房里发现盐罐子是个光绪时期的青花。不由得走进去,却发现如今这里已经是一个小公司的办公室,大概干着给人起名挣钱的伙计。曹锟大总统若地下有知,一定会骂:老子在这里策划过直奉战争,你们他妈的却在这里给人起名玩!哈呵。
住久了,我逐渐发现,保定是一个很有生活气息的所在,可能小城市都有这个特点。在这里,你会看到小街里鳞次栉比的餐馆;买到外地人看起来寻常无奇的保定三宝;尝到饱满多汁的驴肉火烧;遇到操着贫嘴保定话的,很会损人的,形同草根的保定人。其实保定不乏历史与文化,只是它只图安逸与轻松而忘记了给自己的儿孙谈起当年的旧事。也许,这是因为历史造就淡定,文化造就安详,保定就像一个看淡岁月的老者摇着开叉的旧扇子说,莫提,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
离开保定已近一年的光景,不长,但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总让我们经历很多事情,我曾一度认为自己不再总想起保定了。可今天这毫不相干的汽笛声却牵着我回到了这并不太的遥远的过往,又一次让我忆起了保定。忆起了农大的玉兰;忆起了经常隔着总督署检票门看到的“公生明”牌坊;忆起了老城根下的车水马龙,六岔口的人来人往;忆起了圣诞节前法国教堂灰旧山墙上描红的A &Ω;当然更忆起了老驴头驴肉火烧,老街坊的骨渣肉丸和钟楼的面包曾经给过我的唇齿快感…
再过数日,真正的春风将挟着些许坝上草原及更遥远西北的沙尘过境京城再一如约会般准时的来到保定。只是在这风中再不会听到当年少不更事的我们放肆的笑,更再不会有我初恋的味道。。。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保定,你可否知道,在远方祝福你的不仅有你的游子,还有如我般仅寄居四年又悄然离去的匆匆过客…
2009 3 13夜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