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三米高的石崖上,以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后滚翻姿势跌入深潭底,在脑袋撞击坚石后的眩晕中,求生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当奋力浮出水面,确认没有丧失意识后,想起了老婆孩子、自己前两天跟一位茶友戏说的“遗书”,感谢关帝爷、观音菩萨、上帝、真主及其他所有的神!
回来的路上遇上两辆大货车迎面对撞四死两伤的惨祸,当以记者的本能将镜头对准已经变形的身躯,镜头中却仿佛看到了自己。
凌晨四点,回到自己的家里,冲个热水澡,端坐于电脑前,重回人间。旅程的一切,有待整理,待我稍事休息,再一一道来。
一、进入峡谷
我们走的路线是广州--英德--石牯塘镇--黄洞村。到了黄洞村口,汽车已经不能再前行,只好下车。村口有两个老伯在纳凉,便向其中一老伯询问进入峡谷的路线。老伯的粤语很难听懂,只好改用客家话跟他交流,勉强可以听明白。按他的指导,我们没有走以前驴友惯常走的线路,而是直接从村口前方五十米处的小道上山。
天晴,有些太阳,气温适中,很适合徒步,延途的黄椋树散发着儿时熟悉的味道,折了几枝下来,编成一个头环戴在头上,爸爸曾教过,黄椋树清热解暑,用这种树枝编的“帽子”既可遮阴,又可防中暑。路过经过一片香蕉林,远处的群山脚下,就是我们此行的目标。

领队从村里请了个向导,这证明是非常明智的举动。绕过村口的两棵大枫树(这可以做为后来者的路标,认准这两棵枫树,就不会走错路),我们延着小路一真上山。
先翻过这座山,才能抵达峡谷的入口。上山不到十五分钟,大家开始喘粗气,真是挥汗如雨,体弱的女伴开始体力不支,向导当起活雷锋,替我们背起一个大包。

上到山顶后,队伍越过一片火烧林,15人的队伍渐渐分成两部分,体力好的紧跟向导走在前面,当时在路上作了些记号,当我们越过山脊即将下山时,后方通过讲机传问路,前后方意思没弄清楚,后面一队走错了路,我第一次沿旧路折返,找到后方人员,再一起往前赶。人数较多时,配备必要的对讲机非常重要。类似的折返接应,后面还发生过两次,其中天黑前的一次,让我右臂大面积擦伤,而且发挥过重要作用的对讲机,随着我一起沉入水潭,出水后完全失灵。
大队伍越过山脊,已经可以看到我们要去的峡谷入口了。

下山的路长满青苔,路边的糖梨正在盛放,可惜不是九、十月间,要不然,光是红得发紧、果汁四溢的糖梨山果,就可以值回此行票价。
山脚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小鱼游行其间,大家纷纷卸下行曩,洗脸擦汗,稍作休整。

越过架在小溪上的独木桥,再延着山边走几分钟,听到了越来越大的水声。小心避开脚下牛儿们布下的地雷,穿过两丛竹,便脚踩在峡谷底的河床上了。

大峡谷,我们来了!
二、风雨之路
进入河床后,大家一真沿着河边的乱石前行,大家心情开始放松,除了向导,大家都不知道前路有多坚险,大家更没预料到,山谷中多变的天气,会给大家的旅程增添更大的难度。

沿着河床走了几十分钟,向导率我们走入河边的竹丛。看不到河水,却可以听到河水的声音和知了的叫声。

前面的行人化腐朽为神奇,给后面的游人增添了不少乐趣和欢笑,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什么了。

响了一下午的雷声带来了雨滴,我们开始第一次横渡,看到向导犹如“水上飘”般轻松过河,我们也紧跟其后。没想到第一次有人中招湿身,脚下一滑摔在河里。

过河后,雨渐下渐大,地面泥泞,湿滑不堪。雨越下越大,路却越走越小,刚开始时路可容身,再往走前,就只有一只脚掌的宽度,稍有不慎,就可能滑下山谷。

在这段路,我都是跟着向导在前面认路,并尽可能沿途留下记号,并通过对讲机向后续人员报告各路段情况。沿着一条小溪,我跟着向导重新走回到河床上,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我们预点地宿营地点黄竹坑,当我走到离小棚不足百米的河床上,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当在走到小棚前,解下背包准备洗脸时,对讲机传来后方其他联络成员的声音,他们找不到我们走过的那条路!几经对话,却最终无法让后方成功找到正确的路线,只好只身返回接应,同时让后方人员后退,抵达一个可确认的地点以便碰头。
此时天色渐暗,我也高估了自己对丛林的识别能力,重回旧路后过了约十分钟后,我发现我自己也迷路了!前方向导已经进了竹棚,如果再去叫向导,回来后可能就天完全黑了,路可能更加难走。我试图自己解决因境,往山的斜上方爬去,并且告诉了后方自己的状况,希望后方耐心等候。恐惧开始阵阵袭来,据后来后方的同伴讲,他们听到我的话时,心里也很不安。
当我沿斜坡爬了五十米左右,发现前无去路,回头再观察时,却意外发现我开路时留下的记号,为争取时间,抓住藤蔓顺坡滑下。右手臂在下滑的时候擦伤,痛疼不已。想把手上的泥擦干净,却发现挂在身上的毛巾也丢了。已经找到自己来时的路,问题已经解决大半,再回头走了不一会,就和后边的人碰上了。
和大家一起走向竹棚的时候,很幸运地地发现了自己丢失的毛巾,开心不已。
三、宿营
队伍集中到小竹棚时,天色已经渐暗,竹棚内无法容身,只好各自安营扎寨。我也随着大伙把帐蓬搭好,第一次搭帐蓬,脸皮薄,不好意思问人家怎么样搭,就先观察了一番,幸好不算复杂,也就顺利把帐蓬搭起。我把木棚主人老赵放在旁边的一块大塑料布盖在自己的帐蓬上,本意是怕晚上下雨,没想到却起到另外一个大作用。

老赵在山里已经住了好几个年头,夫妇俩在山中采集山珍,在山中朽木上培植木耳、银耳等菌类,房前屋后种了些蔬菜瓜果,日子倒也自得其乐。他的房子也成了来来往往众多“驴友”的落脚地。每逢有客人到少,老赵话不多,但很热心烧火热水,无偿提供给大家饮用,夜晚还拿出自己的蓄电池,为大家照明。很遗憾的是直到自己相机落水前,都没有给老赵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幸好在网上找到驴友“小泷胶”照片一张:那山那人那狗。

吃饭前,摸黑跑到了河里去游泳,河水冰凉,但泡入水中后感觉还算舒服,可惜河水太浅,只能躺在水中,任由溪水由身上淌过。队里的MM也穿着泳衣下了水,可惜天黑,要不然,以此地的景色,加上漂亮的MM,绝对又是悦目的风景。

当天晚上大家拿出了自己携带了食品,堆放在一起,最珍贵的物资是酒,最后只有四瓶小二(包括我带的两瓶)和一瓶红酒,大家分开了喝,一时间,为了这种生活是“小农经济”还是“原始共产主义”争论不休。随后又在北风的主持下,开展了“你最欣赏的异性”及“你最想跟他(她)做爱做的事情的异性”话题的探讨。研讨会在热烈、坦诚、友好的气氛中结束。

没带枕头,只好拿了一大瓶水当枕头,一翻身,就吱呀一声,幸好我是一个人睡一顶帐蓬,如果象别人那样两个人睡一顶帐蓬,真不知道别人还有没有办法入睡。多亏了盖在顶上的塑料布,当别人半夜冻醒无法再入睡时,我却安睡到天亮。
更大的困难,即将随着新的一天到来。
四、继续出发
第二天早上六点,大家就被领队从帐蓬里揪了起来。当天要在天黑前赶到浮源大峡谷风景区出口,不抓紧时间不行,再困再累,也只好收拾帐蓬,吃过自带的早餐,准备继续前行。
大家一早起来,难免要解决排泄问题,青天做顶群山为墙,大家各自找地方解决问题,万万没想到的是,有几个人自己把地雷埋在了进入峡谷的必经之道上,活活郁闷死一帮人。
前一天的向导有事要回家,老赵成为我们新的向导,他拿来开山刀,从屋角的柴堆里挑了几根木棍,削去枝杈,裁成合适的长度,做成称手的拐杖,给大家使用。他家那条可爱的黄狗,不管怎么踢打,都要跟着队伍走,在稍后的路程中,这条黄狗成了最抢眼的明星。

延着峡谷左侧山坡继续前行。小路比较明显,离江面约有十几二十米,两旁是疏落的毛竹林。除了个别路段稍显险要,路还算比较好走。其中要经过一个湿滑的石头时,老赵脚穿拖鞋轻松越过,我在石头前思量再三,都没有找到落脚之处。同伴折断几颗竹子拦在下方,我才鼓起勇气蹬石而过,心中却是暗暗的害怕。
老赵的身手,给大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管是江边的乱石、悬崖绝壁还是急流险滩,他都是健步如飞,信步而过,毫不费劲。每次遇上险段,老赵都是自己先过去,帮我们系好保险绳,再注视着大家一一通过。

这一天的路程,主要是延着河床边的石滩和崖边行走,并且要多次涉水渡过江水。横渡的地方水流有点急,最深的地方也只有有80公分到一米深,但江中的石头非常滑,每一步都要来回摸索,才能找到落脚之处。队中的MM,身体稍弱的,过江就有些吃力,一个MM几乎全身摔在水里,幸亏有安全绳保护,才避免被冲入江中。遇到水深水急的地方,大家都互相帮助,由身体条件较好的队员,在江中站好位置,保护其他人过河。

江水落差较大的下面,会形成深潭;江面狭窄的地方,会形成水深且急的河道。要通过这些河段,只能从山边翻越,条件好些的路段,尚可容身,条件差的,就只能手脚并用了。

有些路被断崖阻断,大家只能抓着石缝、树根攀爬而下,形同攀岩。

攀过一道道山崖,涉过一道道浅滩,前面仍是山峦叠翠,流水潺潺,风景无限。浮源峡谷徒步被誉为广东难度最高的徒步线路,而再往前走,就是乳源峡谷中最坚险的路段了。
五、阿黄
老赵养了一条狗,我问老赵狗狗叫什么名字,老赵笑说,只有人才有名字,狗那里有名字。狗狗长了一身黄毛,我们便给它取了名字叫阿黄。老赵夫妇在山中讨生活,日子也不宽裕,阿黄看起来有点瘦,营养不良的样子。前一天晚上我们在小棚里聚餐时,阿黄就在大伙桌下转来转去,有同伴剥了火腿肠给它吃,它毫不客气。
第二天我们出发时,阿黄非要跟着我们,老赵好几次用棍子打狠狠地打过去,想赶它回家。每次阿黄挨了打,都是痛得啊呜几声远远跑开,待我们提脚上路,它又跟在后面。老赵赶了几次没赶跑,只好由它跟着。

走起山路,阿黄一点也不比老赵逊色,甚至前前后后来回跑,间中还窜入草丛追蜂扑蝶,能跟大家一起出发,很是开心的样子。到了我们第一次渡河的地方后,它刚开始时躺卧在岸边看我们过河,等到我们全部过河之后,它开始显得焦虑不安,来回在岸边跳跃,发出连续呜叫。几次将前爪探入江中,沾水后又马上回缩,神情甚是凄惶。忽然间,见它轻轻一跃,跳到离岸一米多的江中乱石堆上。面对更开阔的河面,它无法跳过来,只能在乱石上打转,不断对空狂吠!大家都在为它喝彩鼓掌打气,希望它能继续跟随大家前进。

只见它在石头上徘徊鸣叫了好一阵后,竟然纵身跳入江中!湍急的水流很快将它冲往下游,只见它使出正宗“狗刨”式泳姿,横渡江水,在离入水点不足二十米的地方登上了对岸!此后它一直跟着大家一次次渡过江水,一直来到全程最艰险的路段,它才没能成功渡河。
我问老赵说,阿黄认不认得回家的路?老赵说,不碍事,每次走到它过不了的地方,它都会往回走,一直回到家里。
这是一条可爱的狗,因此特别费点时间,写写阿黄。
六、绝壁
继续前行,前面是一道狭窄的江面,江水深绿,深度可想而知,后来潜入发现,水深处有四五米。队伍中旱鸭居多,没有筏艇,人和背包都不可能从江面直接泅渡。左侧岩壁几乎垂直江面,除了专业攀岩好手,绝无通过的可能。右侧岩壁坡度稍缓,坡上还长着一些小树藤蔓,或可通行。

老赵带领大家从左侧通过,上岩壁的地方水深超过一米,老赵搬来一颗树,搭起了一座独木桥。大伙欠缺老赵那样的平衡能力,老赵又回头拉了一根安全绳。大伙便一个接一个,晃晃悠悠走过独木桥,爬上了岩壁半空。

岩壁中间,宽处可容几人站立,窄处甚至没有落脚的地方。又是老赵,来回照应,拉起了安全绳。其实这条安全绳,心理作用远多于实际作用。如果脚下打滑,只能是绳断、坠崖、落水,直接摔入潭中。危险之境方显团队互助的可贵,大家逐一将体弱者包裹传递过去,前行者再一一指引后来者把手落脚之处,胼手抵足,互相搀扶,攀过这段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