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抬头,都觉得山离我那么远,路那么长,低头,每一步走过,我发现:自己也可以触摸到遥不可及的顶峰。—题记
去太白的时候,我想我是激动的;去太白的时候我想我是平静的。
坐在硬座车箱的地面,繁华城市在夜幕中渐渐远去。无别于我的每一次远行,一样的背着大包,一样的与家人告别,甚至是一样的带着几包路上的烟。
(一)菊花古剑和酒从西安出发
这是我第一次到达这座西北的城市。双脚踏上西安土地的时候,一阵浓浓的凉风扑面而来。西安沉着而又热情。火车站对面,有一段厚重的古城墙,在城市昏暗的夜空下平添了几份沧桑。记得第一次到达南京的时候,出了火车站,仰面而来的就是美丽的玄武湖。这两座城市,同为七大古都,却在岁月的沉淀中各自保存了自己最具特色的一面。秦淮河边的琵琶声与秦始王的金戈铁马,隔着秦岭黄河,在这个街灯映照的夜晚突然一下子闪过了我的眼前。
凌晨4点来不及细细地触摩七贤庄里的青砖,便匆匆与衡阳的朋友会合出发了,汽车在城里几经曲折,终于驶出了西安。七个人七个包,出乎意料的,整个车厢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归于平静。或许,是因为旅途的疲劳;或许,是因为每个人都在这最后的时间,自由的勾画着这次太白之旅。
此时,清晨的阳光洒进车窗里来。我轻声的说:太白,我来了。
太白庙的壁画依旧色彩绚丽
二)冰冷的河爬升一千四百米
七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都督门,从车上卸下背包,做了简单的修整之后,开始真正的走进了太白大山。在我们进山以前,据说太白已经连续下了几天雨了,对于我们这群不速之客,太白以她博大宽容热情的态度来接待我们。
行军不久,便听到哗哗的水声,从几天的雨水让小溪陡涨了起来。前面的队友已经在脱鞋、过河、穿鞋。容不得犹豫,我也快速脱下了登山鞋和袜子,把鞋带打个结,挂在了脖子上。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能掉到河里。脚刚踩进水里,一阵钻心的寒冷直袭脚底,并且快速向身上蔓延。当危危颤颤的过了河,踩上泥泞的路面的时候,双脚似乎已经麻木了。
不知谁在身后说了一句“真他妈的冷”,这句带着国骂的抱怨,听来却分外的酣畅淋漓。这个炎热的夏季过后,这条河算是第一次对于寒冷的彻骨体验。
没想到,第一段路,太白就给了我们一个真真实实的下马威。
太白庙庙宇的门楣及院墙的砖雕上仿佛窥见了当日的繁华。殿堂残败的断垣上驴族的留言与烟火痕迹并存。
太白庙稍事休息,继续前行。这以后,便一直穿行在箭竹林中此时已经进入了野生大熊猫保护区的核心区。箭竹林里的路,是一直攀升的路,大部分的路,几乎都是在60到70度的山坡上像上并象前爬升。没有习习轻风,没有关关雎鸠,没有峰引蝶随,没有奇花异草,没有危崖险隘,没有飞瀑激湍。眼前只有路——箭竹林里的路,不断向上并向前爬升的路,高高低低曲曲弯弯沟沟坎坎横横斜斜。
三)那一场不期而至的雨崩溃在第四纪冰川
今天我坐在温度适宜的家里,穿着干爽的衣服,敲下这段话时,一种彻骨的寒冷与绝望还是袭上了心头。
竹林在逐渐接近山谷的尽头时逐渐消失了。路围着山谷尽头的山向山谷那边的山绕去,山林中有一大片乱石林。大如楼房,小如鹅卵的石头横七竖八地堆在山坡上。这就是太白的第四纪冰川遗址,源自于史前伟大的造山运动,当冰雪融化,巨大的破坏力粉碎了岩体,大大小小的带着尖角的碎石从锋面滑落,形成了一片陡峭的自然屏障。
翻乱石坡,牛喘复牛喘。满脸满身都是汗。脸上的汗水模糊了视线,流进张着的激烈喘气的嘴里,咸!仿佛就在转眼间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雨却将所有的欣喜都积淀成了汪洋。搞好了防雨和保温的工作后大家不得不战战兢兢的继续前行着。气温同心情一起陡降。疲倦撕裂着身体,可是只能走,一旦停下,体温就会立即丧失。危险的碎石坡依旧没有尽头,身边就是基本垂直的碎石崖,一旦失足就会万劫不复。颤抖的双脚已经不足以支撑身体和背包的重量了,最后的意志在一点点的褪去。走吧,我的朋友们,所有的希望都只有在我们自己的脚下......
爬一个长坡,过一个垭口,我们就站在了山脊上,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营地--灵官台。(由于中午才进山,再加上天雨,不得已在灵官台扎营)
可口的饭菜,干燥的衣服和鞋袜,还有热的果珍,总算温暖了冰凉的身体和绝望的心。
入的夜来,匆匆收拾好营地就早早的钻进暖和睡袋好好的享受着干燥和温暖。半夜时分豆大的雨滴又降了下来。迷迷糊糊和土匪一起念着:明天,明天,如果一直继续这么大的雨只好下撤了......
翻转身子却又在听雨打帐篷的声音,想着比卧听雨打芭蕉自然是差,却仍然是颇有淋漓的兴味。
(四)豪放歌四十里跑马梁
早起,雨停,空气里雨滴的味道还未散去,阳光已经从朵朵白云间投射下金色的线条。空灵的杉树林,正是雨后新睛,岩石上湿漉漉的,有些打滑。呼吸着原始森林清新芳醇的空气。
山脊,被满地的青草覆盖着,草地中间,一条深深地象车辙一样的小路向北伸去。路中间,不时地积着水,我们踩着路边的草地前进,草地松软而潮湿。
这就是高山草甸吗?当然,不过这里海拔高,地理环境不一样,草甸规模小,芜杂而已
山脊上,一条小河,或者称之为小溪随着山脊蜿蜒。
我在小溪中灌了一壶水,水,冰凉刺骨。
逆水缘溪北行,又是一片乱石滩,溪水是从这片乱石滩下流出,汇在一起。乱石滩上,长着厚厚的草,还生长着高高低低的松树。阳光从树林里斜照进来,把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凹凸起伏的石草滩上,这倒也有了迷人的景致,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在树林里穿越,越往上走,树就越矮,我们过了海拔3300米的将军石和将军庙后,所见到的松树大多数只比人高一点,大小象放大了的盆景。
将军庙是和老庙子差不多的全木结构的破败道庙,殿内同样有泥塑,精美,造型也丰富。
走出了将军庙后的低矮的松林,眼前是一座全用碎石堆起来的山,到了山前,才发现有隐约的路从这碎石山的左麓绕了过去——这一绕便绕进了石海——石头的海洋。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石山和石海。
山体全是由碎石堆积而成,大小不一,欹侧横斜,累叠重压,犬牙交错,勾心斗角。
石山下迤逦而出的先是青绿的草甸,草甸中夹杂着横七竖八的石头,布满彩色的野花儿。
越往前走,草逐渐地少了,石头便渐渐涌动出来,不一会儿就成了汹汹大观,成为宽阔壮观的石海。山脊全由石山那样的石头铺摊而成,我们走在上面,必须聚精会神,小心翼翼,眼尖脚快,闪转腾挪。
石山的山脚下不远,是有名的莲花石。在草石相杂的石滩上,凭空隆起一堆圆形的石头,直径约三米,根据名字推测,这堆石头应该状如莲花,我横看竖看,也没看出莲花的形象来。粗看象人工堆积,细看又不是,谁会在这么一个荒凉的地方把几块硕大的石头堆在一起,造一个莫须有的神迹来祭拜呢?这地方应该是有庙宇的。可惜全无痕迹了。
莲花石,是40里秦岭跑马梁的起点。
闪转腾挪间,我们到了一面阔大的山坡前,满坡嵯砑的石头挤挤嚷嚷,许多大石头上不知道在什么年代被什么人用小石块摞起一个个石柱,成百上千。这些石柱大小不一,长短各异,仿佛雨后蓬勃的春笋,又象是沙场点兵时密布的枪戟。这里有一个响亮的名字——“万仙阵”。如此,则这些石柱,便象是朝拜天帝的仙人们手执的笏板,有万笏朝天的洋洋森森的气势。
这应该是类似藏区内“玛尼堆”一样的的宗教朝拜的象征。这些石柱也许在这里站立了上千年、数百年。
我很想也去堆一个这样的石柱,可终究没有这样做。只是怀着敬意间或在玛尼堆的上面放上一颗小小的石子。
我们缓缓走上了万仙阵的缓坡。站在寥廓浑莽的山脊石海上。这时候我才真正领略到跑马岭的坦荡。
跑马梁,是太白山主峰拔仙台与西太白鳌山间的一道山脊,相传因刘秀在此跑马而得名。梁呈东北走势、海拔3500米左右,连绵30多里,号称40里跑马梁。跑马梁的地貌是长满高山杜鹃的草地,间杂着寸草不生的乱石坪(石海)偶见一两棵低矮的小松树。资料说,跑马梁宽处可容纳10辆东风大卡车并排行进,我看远不止于此数。
梁上的草甸里积满了水,我们左盘右绕,躲避开积水。
石海中则寸草不生,行路坎坷,我们象段公子初学凌波微步一般,踉踉跄跄,步履蹒跚。
天气真好,天空湛蓝,各种白云飘荡在天幕下,幻化着各种的形状,时而乌云遮阳,时而白纱曼舞。阳光不温和,也不炽烈,却很澄澈干净,仿佛在泉水中洗过一般。风却有些骚动,一阵阵地吹过,如美奂丰腴的少妇,亲昵地,热烈地把我拥抱,千般柔顺,万般风情。
队伍在沉默中进发,少了前一天的纷杂,无形的多了一份肃穆。今天对于很多人来说,将会面临一个新的高度和意志的考验。
大山对于热爱她的人们,总是不会过分的吝啬她的魅力与光荣。进入太白第二天,西望螯山,渐渐的,远方的群山清晰了,云雾飘缈的天空悄悄的开了一道口,一抹蓝天在乳白色的空气中陡然而出。
赞美声不绝于耳,对于突然出现的景致,让我们感觉措手不及。我狠狠的把背包摔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站在悬崖边上,满怀虔诚的注视着眼前壮丽的一刻。
白茫茫的云海在眼前起伏翻腾,远方白色的山岭像气势磅礴的马群,呼啸而过,直至天边。阳面的山岭因为阳光的缘故,金灿灿的颜色如火如荼的绽放着生命的光环。
八百里秦岭,在这个的时候,以一种如虹的气势从我们面前闪耀而出。
一声缓长的歌声从喉间喷涌而出,如风起云涌,澎湃的豪情势如破竹。那一刻,感觉整个秦岭都在自己的宽大的心胸里跳动。
短短的一瞥,但是对于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因为这光芒灿烂的一刻,而久久的怀念这座山、这段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