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去漂流了,就住在前面”,一位大妈自告奋勇地把我带到旅馆,大姐他们为我预定了一间朝西的小房。
门口有片林子,放了许多躺椅,我坐着等大姐回来。太阳底下很热,江风吹到林子里就很凉爽了,我仔细环顾,一条公路伸向远方,一边是清幽的楠溪江,一边是几十间旅馆饭店的小镇,今天不是节假日,难得看到来往的车辆,江岸停满了橡皮艇和竹筏,伴着微波不兴的江水,未免有些落寞。
他们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我也无所谓,在林子里乘凉很舒服,我甚至不想在烈日下赶景点,三五好友坐在躺椅上摇摇蒲扇,品尝河鲜野味,天南海北地神聊,等夕阳西下跳到江里游泳,不是也很好吗?终究无人响应,于是搭上了突突作响的小卡车,奔向石桅岩。
温州人向来精明,为了省钱,我拿出记者证在售票处周旋,挥手让四个同伴快溜进去,还以为成功逃票了,走不多远是一片水,原来这里还有第二关,没票休想渡过去。其实很窄,可我们不是人人会游泳,否则就游过去了,反正天那么热。
正午时分,骄阳似火,我们穿行于山阴小道,满目青翠,翡翠般一汪汪静水嵌在高山峡谷中,特别爽心。累了,就坐在水边看游鱼,看红色的蜻蜓飞来飞去;热了,掬一捧碧水扑到脸上;渴了,啃一口生黄瓜;馋了,采几颗野草莓。仰望天空,流云变幻,何以解忧?唯有青山、绿水。
山间长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石桅岩,还真象一支顶天立地的风帆,我们伫立岩下的绿草坪,仿佛宽敞的甲板,闭上眼睛,听到了淙淙流水声,我们真的启航了吗?
睁开眼睛,西晒的阳光洒满我的小房间,好舒服的下午觉,我又有精神去下一个地方——古村苍坡。
苍坡村为李姓聚居之地,始建于公元955年,原名苍墩。现存的苍坡村是南宋淳熙五年(1178年)九世祖李嵩邀请国师李时日设计的,至今已有八百多年历史,虽经近千年的沧桑风雨,却旧颜未改,仍然保留有宋代建筑的寨墙、路道、住宅、亭榭、祠庙、水池以及古柏等,处处显示出浓郁的古意。
苍坡村在村庄的布局构思上,非常注重蕴含文化的内涵。村庄是以“文房四宝”来进行布局:针对村右的笔架山,铺砖石长街为“笔”,凿5米长的条石为“墨”,辟东西两方池为“砚”,垒卵石成方形的村墙,使村庄象征一张展开的“纸”。这是“耕读”思想在山村规划建设中的充分体现。是宋代社会文化的一大特征。
回到旅馆天快黑了,但大姐他们还是坚持下水,哪怕只是饭前的二十分钟。他们点了好多素菜,仿佛就为了吃新鲜来的。夜色渐浓,我躺在竹筏上,就如江水心中平静极了,多想有一支萧,我可以吹奏《春江花月夜》……
昨夜就听说天亮有渔舟蓑笠翁可以摄影,四点钟就起来了,叫醒老板开门,天还蒙蒙亮,看不出有无日出,只是遥望见不远的狮子岩江段有点点灯光,于是朝那个方向跑过去。
我仿佛在梦中:青蓝的水面上横卧三艘点着黄黄油灯的竹排,排上站满鸬鹚,蓑笠翁持竹竿,远山层层叠叠在雾中仿佛渐渐融化,象极了一幅水墨画。我们陶醉在画中,一直拍到东方的太阳破雾而出,终于来了第一批旅游者,而我们已经开始收拾家伙,一看时间,才六点半。我和那帮摄影人满载而归,走在大路上享受江风,心情不错,于是嘲笑一般的旅游者感慨楠溪的美,哪里比得上我们方才摄下的美?那是无法用文字形容的,如入仙境一般,然而我回到房间,同伴的大门依旧紧闭,他们还在梦境里呢!
今天的安排是大若岩景区,坐着小卡车我们来到了库下崖。没什么游人,顺着满是落花的山阴小道往上爬,脚边的山溪哗哗得流,不久到了山腰,有一处水库,大坝蓄积了一湖的山水,碧绿而宁静,很容易让人长时间的发呆,往下看是一处山谷,视野开阔,我们在此歇了好久。不多远就有一座凉亭,必有一个算命的摊位,一路过来不下四五个,号称不准不要钱。平日里不信这个,此刻难免上去凑个热闹,感觉在此天与地中会有灵气,即使算命的胡说八道,感觉在此适合做这些荒唐事,信不信由你,可以一笑了之。
越往上道路越崎岖,我们穿行在密林中,任凭艳阳高照,都被头顶上的树阴挡在另一个世界,同伴们还是无法抵挡路边的淙淙流水的诱惑,坐在错落的卵石上任双脚在水中漂,清风入竹林,神清气爽,然而我们并不满足,开始大嚼带去的干粮,食欲猛增,吃饱了再伸一个懒腰,感觉我们太舒服了。
终于看到了库下崖的源头:一处不太大的瀑布。也算没有半途而废,我们踏上了归途。对于库下崖,也许不会特别刻骨铭心,那种回味却是悠长悠长的。
黄昏前我们去了第二个古村落——芙蓉村,是一座背靠“芙蓉三冠”,布局于平地上的大型村寨,始建于唐代末年,为陈姓聚居之地。芙蓉村中本无芙蓉,因其西南山上有三座高崖,其色白里透红,状如三朵含苞待放之芙蓉,因而得名。
芙蓉村是楠溪江各村落中历史最悠久的,按照“七星八斗”的思想进行规划设计,意为天上星与地上人相对应,星筑台、斗凿池以为象征。在这里,你不但可以了解到中国古代耕读文化、宗族文化演变情况,而且可以感受到村寨建筑艺术的动人魅力。全村略呈正方形,坐西朝东,围以卵石砌成的寨墙,使整个村庄犹如一座小城堡。东面寨墙正中开一寨门,两边稍远处开二小门,寨门内建有樵楼,可观望四方,雄伟壮丽。其余三面开五小门。从寨门进内,是卵石筑成的主街,名“如意街”,寓吉祥如意之义。主街中部南侧,凿一内湖,湖水清冽。湖旁花木繁丽,芳香袭人,湖中建有亭树,石桥缀之。村内沿寨墙、道路引溪水。民宅布置水车众多,以沟通各“斗”形成的流动水系。宅边、道旁清流涓涓,环境优雅。村中民宅大多系木质结构,以参差错落的屋顶,朴实素雅的形态,优美亲切的比例尺度,白墙青瓦的明快色调,兼以家家石砌矮墙,户户绿树成荫,使整个村落构成一种和谐美。
走在石阶路上,我们看见一对七八岁的小孩,女孩给男孩带颈链,男孩抿着嘴憨笑地摸女孩的玉坠,男孩大大的头胖笃笃的脸可爱极了,女孩细眉大眼秀气极了,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两小无猜。见到我们女孩很大方男孩却往家里跑,女孩好不容易才把男孩从屋里拉出来,男孩红着脸眼睛嘴巴笑成了三根线,一位老太太远远看着直笑,从她口中知道女孩还比男孩大,最让人惊讶的他们是亲戚,不是表姐表弟,男孩是女孩的表叔。我们仿佛看了一出结局精妙的喜剧,长吁短叹走到村口,忽然发现小表叔一直跟在身后,躲在墙后偷看,见我们发现了,胖脸笑得象个面团,真想捏他一把。
黄昏的楠溪江水中荡漾着橙色的夕阳,有渡船,有站着鸬鹚的竹排,更多的是各不相同一样欢笑的人头,还有五彩的救生圈。鸭鹅就在不远处,我好一阵追赶,可是它们还在不远处。悠游在楠溪江,这水好清凉,好解乏,我躺在水面上,望着越来越深邃的蓝天,半个月亮升起来了,就坐在停靠江岸的小船一头,我们感叹人生,夜色越来越浓,却掩不住星星点点的灯光和对岸青春的篝火,凉风袭面,小船就象钟摆,坐在那头的我们被摆过来摆过去,跟荡秋千似的。船老大上来了,说可以摇我们去江心看月亮……
天亮了,是一片水意的楠溪江,细雨中漂流,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都是朦胧的。因为游客少,我们先坐橡皮筏漂过狮子岩,然后才坐竹筏漂完全程。又看到了悠闲的鸭子,船夫告诉我们鸭子正在下蛋也说不准,就在那些浅滩的卵石间,他经常可以拣到,我们在惊叹之余,纷纷注目水中,希望也有船夫的收获。船夫让我们坐稳,前方出现险滩,江面在这里被掐住了喉咙,轰鸣的水声激荡的浪花,空灵的远山矫健的船夫,我努力地站稳,振臂高呼,激励竹排闯过了险滩,又坠入宁静中。
雨丝丝地下,伫立高岗上,彼此无言,我们与楠溪作别,远方驶来的班车打破了沉默,望着窗外的风景,是斜雨不断忧愁的晚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