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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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赵玫 著
出 版 社： 作家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1-1字数： 260000版次： 1页数： 275印刷时间： 2008/01/01开本： 16开印次： 1纸张： 胶版纸I S B N ： 9787506341165包装： 平装编辑推荐
真实的梦境，由诗意所色连。被触摸过的灵魂，便会浸润出那难以遗忘的往昔……
作者简介
赵玫，满族，1954年生于天津，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现任天津市文联创作室主任。全国人大代表，天津市人大代表，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天津市文学创作高级职称评审委员会评委，一级作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1986年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已出版《我们家族的女人》、《朗园》、《武则天》、《高阳公主》、《上官婉儿》、《秋天死于冬季》等长篇小说16部，《太阳峡谷》、《岁月如歌》、《我的灵魂不起舞》等中短篇小说集6部，《一本打开的书》、《从这里到永恒》、《欲望旅程》、《左岸左岸》、《戴着镣铐的舞蹈》等散文随笔集1 8部，《赵玫文集》、《赵玫作品集》8部，《阮玲玉》等电视剧本80余集，计600余万字。曾获第四、第五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1993年获中国作家协会“庄重文文学奖”。1994年应美国政府邀请赴美参加”国际访问者计划“。1998年获全国首届鲁迅文学奖。2002年获天津市首届青年作家创作奖。
目录
2005 如梦的初夏
最长的一天
毕业典礼
最后的巡礼
美丽的新荚格兰海岸
罗得岛的“大房子”
毕业Party
普利茅斯的“五月花”
我们的波士顿
女儿从这里开始追梦
杰克的麻省理工学院
晓菲和宇文所安在哈佛
小镇诺维尔
拉斯维加斯的威尼斯
梦
美国“奇迹”
纯净的科罗拉多
埃斯特斯帕克
废墟中的希望
大西洋中的一弯新月
2006 沉静的欢乐
美丽玫瑰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彩云之上
等待“戈多”
快乐女孩
剪辑室
每个人的首映式
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离
塞勒姆的中国情结
SOHO精神
永远的《卡门》
蓝色爵士乐
夜之旋律
一年一度的“秀场”
春天音乐会
查尔斯河岸
汤姆夫妇的新房子
沉静的欢乐
马萨葡萄园岛
重访南塔基特岛
书摘插图
最长的一天
2005年5月27日，对于我们来说这是最长的一天。
凌晨三点，我们从只睡了两个小时的黑暗中起来，就为了赶上北京机场九点钟起飞的美西北航班。飞机经由日本东京中转，而后在纽约入境。之所以决定在纽约落地，是因为那里有我们的朋友张华一家。此前他们也已经收到南希和John的盛情邀请，和我们一道参加女儿的大学毕业典礼。
旅途劳顿后依旧兴奋的心情。因为终于能赶上若若的毕业典礼了。这是我第二次来到美国，十一年前那次是接受美国政府的邀请，所以感觉完全不一样。但对于任来说这是第一次，此前他去过欧洲，游历过南亚，他说他平生最想去的地方还有两个，那就是台湾和美国。于是2003年他看到了台湾，那一年我们随中国作协代表团几乎走遍了台湾所有重要的城市。想不到探访美国的愿望竟然也在两年后实现。
走进纽约机场的接机大厅，却没有在迎客的人群中看到张华，于是疑惑是不是走错了出口。此间我们尽管已来到美国，但距离目的地还有遥远的路程。我们要乘车穿越纽约州、康涅狄格州、罗德岛州、马萨诸塞州之后，才能最终抵达缅因州的伯顿大学，而未来的行程又限定我们必须在28日凌晨完成。
其实转瞬之间就看见了张华朝我们走来。于是立刻有了一种见到亲人的感觉。来到停车场便看到了张华家新买的那辆很大的越野车，龙哥和菲菲已经在那里等候。一坐进他们的汽车就仿佛纽约已不是纽约，而是置身于天津的某个餐馆或咖啡厅。在遥远的美国，有张华一家前来接应，让我们在踏上异国土地的第一刻就感受到了友情的温暖。
于是和张华一家兴致盎然地上路，一离开肯尼迪机场便风驰电掣。此刻是美国东部时间下午四点，谁也无法预测我们要到深夜几点才能赶到缅因州的布朗斯维克。还因为5月30日是美国阵亡将士纪念日，而27日刚好是这个三天假期的开始。于是美国人便在这个周末上演了度假大迁徙。从甲地到乙地，从丙地到丁地，或者从丁地到甲地，从丙地到乙地……总之从这一天下午开始，全美国的高速公路上就塞满了车，所以南希很早以前就提醒张华，说我们前往缅因州的路上一定非常不畅通。
一路上果然车满为患，龙哥不停地换线，张华和菲菲则全神贯注地研究地图，努力辨别着能够前行的道路。记得那年访问美国，和翻译仪方从孟菲斯开车到新奥尔良，就是这样一路研究地图。那些天我甚至也学会了看英文的交通图。后来我们去华盛顿，一路上也是John开车若若看地图。事实上在陌生的公路上研究地图的那个人也非常关键，因为有时候一个出口错过，就会错过整座城市。
然后我们在途中吃饭。很乡村味道的一家餐馆，张华一家曾多次光顾。饭菜的味道果然不错，那是我们的第一顿美国饭。
吃饭的时候开始下雨。记得刚刚离开机场的时候，那里还是阳光灿烂。此时尽管已是美东的春天，但下雨的时候依旧很冷，感觉上到处冷飕飕的。而且这场大雨竟越下越猛，没有任何终止的迹象。什么样的坏天气。此前南希和John已经从波士顿来到了伯顿大学。学校在毕业典礼前的27日安排了很多活动，包括学者的讲座，丰盛的午餐会，以及各种各样的会见。那一天南希和John参加了学校的所有活动，也见到了若若的老师和同学，但那时他们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们能否安全准时地抵达。
我们赶到布朗斯维克旅馆时已是28日凌晨两点。那时候龙哥已经开了整整十个小时的车。此时距离女儿的毕业典礼只有八个小时了。此时的旅馆看上去已经沉睡，静静地沉落于小镇的夜色中。前台值班的服务员热情接待了我们。登记并分发房间磁卡，这是南希半年以前就预订的房间。旅馆表面看上去似乎很小，但走进去后才发现其实房间很多。长长的走廊曲曲弯弯，仿佛没有尽头，而又总是柳暗花明。这让我想到了1994年访问长岛时住过的那家乡村旅馆，也是看上去很小，但却总是曲径通幽。
原以为这家两层的乡村旅馆不会有电梯，但服务员特意告诉我们，拐弯处有电梯也有行李车，只是因为夜深而没有了行李员。于是我们自己把行李运进各自的房间，然后互道晚安。那时候我们知道南希和John已经住在这里，却不想在这样的时刻打搅他们。但是想不到南希突然从隔壁的房间兴奋地跑了出来，然后是John，于是我们紧紧拥抱，在这个终于如愿以偿的凌晨时分，在布朗斯维克的这家静谧的旅馆中。南希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在我们几乎已经不可能来美国的情况下，她依旧坚定不移地为我们争取，才换来了我们能共同出现在女儿的毕业典礼中。
在热烈的寒暄之后，我们各自回自己的房间。但依然久久地不能平静，在最长的一天之后，我们竟然躺在了布朗斯维克旅馆的大床上，简直像做梦一般。我们终于如愿来到了美国，来到了女儿读书四年的大学附近。此时尽管还没有见到女儿，但我们知道此刻她就在不远的地方，在她的校园，在我们身边。
然后是布朗斯维克小镇宁静的夜晚。雨过之后的清冷与清新。
旅馆的房间很舒适也很温暖，只是难以平复的心情让我们难以入睡。
于是暗夜中睁大着眼睛等候黎明。
终于赶上了女儿的毕业典礼。
这个无论对女儿，对南希和John，还是对我们来说，都是生命中最最重要的时刻。
从中国时间的27日凌晨，到美国时间的28日凌晨；从离开中国天津，到抵达美国缅因州的布朗斯维克小镇。我们飞越大洋，穿越大陆；历时三十六小时，我们经历了平生最长的一天。
毕业典礼
南希送过来咖啡。那时候只是清晨六点。不过清晨六点布朗斯维克就已经阳光明媚。而南希见到我们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好天’气”，那个无限感慨的“好天气”。后来才知道这样说意味了什么，而如此的阳光灿烂又是怎样的来之不易。因为此前的缅因州一直不问断地下了整整十天的雨。为此学校特意安排了两套毕业典礼的方案，如果那一天依旧下雨，典礼就只能在室内举行了。
昨天还在下雨，今天却放晴了。不仅晴了，还晴空万里，蓝天白云。记得那天醒得很早，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窗外晨曦怎样被一层层地染上了玫瑰的颜色。然后早霞就撕开薄云，露出了澄澈而碧蓝的天空。于是听到了窗外林间的鸟鸣。打开窗帘后，就已经是布朗斯维克的一片艳阳高照了。喝过咖啡，便梳妆打扮。因为对我们来说，这将是此行美国的一个最重要的场合。所以要选择服装，精心化妆，连男人们都要西装革履，做出很正式的样子来。
最终我选择了那件绿色的唐装。一件“玄色衣裳”的中式上衣，甚至纽扣都是玉石做成的。这是一件我喜欢的上衣。很中国也很民族。我是这届伯顿大学唯一的中国毕业生的母亲。我希望人们一看就能知道，我们是来自那个遥远而古老的国度。
出发前在走廊中见到南希。想不到南希也穿了一套绿色的上衣。南希看到我后异常欣喜，高声说“绿色，绿色”，“两个妈妈”。尽管绿得深浅不同，样式各异，但两个妈妈就是这样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绿色。显然这不是我和南希事先商量的，但我们就是这样心有灵犀，心心相印。也或者因为我们都是若若的妈妈，还或者因为自从若若走进南希的家庭，我们就已经手足情深，亲如姐妹了。
从旅馆前往伯顿大学我们只开了John的一辆大车。John和南希，张华一家三口，还有我和任。于是我们就组成了浩浩荡荡的若若的七人亲友团。那一天我们每个人都非常高兴，一路春风得意，听南希为我们讲述身边的种种景象，因为这里不仅是南希上大学的地方，也是南希和John举行婚礼的地方。
若若的大学是一所被称作美国“小常春藤”的学校。这所大学始建于1794年，是美国最老的大学之一，甚至比若若后来读研究生的波士顿大学(1869年）还要古老。而美国文学史中最著名的那位曾写过《红字》的霍桑，就是这座大学值得骄傲的毕业生之一。
第一次走进若若的学校，尽管这里的很多景物都曾在照片中看过，但我还是感到了某种亲近中的陌生。那些熟悉的地方是在南希的讲述中被慢慢唤醒的。譬如只有真的走进了学校门口的那座白色教堂，我才有了女儿在这殿堂中唱歌时的那种真切的感受。这是学校里的一座非常漂亮的建筑，那种白色的宁静与神圣，大概也代表了学校的某种追求。再譬如John带我们来到若若第一年和第二年住过的学生宿舍前，我便立刻认了出来，因为我曾在John的网站上，无数遍地看过这些有着女儿踪影的照片。于是那种陌生的感觉被慢慢滤去，就仿佛我也曾和女儿一道在伯顿生活过。
只是直到此刻我们还没有见到此次节目的那个主角。她在哪儿呢？为什么到处都看不到？她知道我们已经走进了她的校园吗？她知道此时此刻我们就在她身边吗？
我们来到艺术博物馆前的那个宽阔的广场，2005年的毕业典礼马上就要在这里举行。这时候广场上已经摆满不同色彩的椅子。而艺术博物馆的阶梯上就是毕业典礼的主席台。后来若若告诉我们，她的很多艺术史课程就是在这座大楼中完成的。那是若若最常来的地方，那里也包含了她未来的梦想。
南希在灰色的椅子中为我们占了座位。这些灰色椅子是专为学生的亲属安排的，而靠近主席台的那些白椅子，则是为毕业生和老师们预备的。当我们坐下后，发现很多没有人坐的位置上摆满了书本、草帽或书包一类，显然这些座位早就被人占住了。不禁惊诧，想不到隔山隔海，在美国，居然也和中国样时兴“占座”。
直到此刻还没有见到女儿，但心中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幸福与安宁。因为我知道她已经近在咫尺，也知道不久就能见到她……
这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了音乐声。那么的激越。回头，便看到一支兴致盎然的管弦乐队，引领着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朝我们走来。
灰色椅子上的人们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用热烈的目光追随着那支气势豪迈的队伍。所有的毕业生都穿着黑色的毕业服、戴着黑色的学士帽。我的目光也追逐着那支有我女儿的毕业生队伍，但是我却看不到她，那队伍离我们太远了。
于是我终于坐不住了，不顾一切地离开座位，朝那支行进中的毕业生队伍奔跑而去。
我那时的心情难以描述，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在想着什么，但有一点是清晰的，那就是我知道在那个长长的队伍中有我亲爱的女儿，还知道她以优异的成绩在伯顿大学毕业了。
整整四年。整整四年我们期待着她毕业的这一刻。而南希准备了整整三个多月，也就是为了我们能来到眼前这座毕业典礼的广场，一道分享女儿生命中这个无比重要的时刻。
我跑啊跑啊，不管不顾，直到跑到这支队伍的最前面。
事实上很多学生的亲属都和我一样离开了座位，拥挤在毕业生队伍即将走过的道路两旁。此时他们或者已经见到了自己的孩子，或者有的也像我这样，从世界各地匆匆赶来，直到此刻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
很快道路两边就站满了人。人们拥挤着，并高声呼唤着那些毕业生的名字。非常热烈的场面。令人激动不已的时刻。那种行进中的追忆与憧憬，那种毕业于伯顿大学的骄傲与荣光。
在长长的队伍中，最令人难忘的，是队伍最前列的那个优雅的老人。他像所有的毕业生那样穿黑色长袍、戴黑色礼帽，但却留着满腮的白胡须，手里拿着手杖。他慷慨激昂地在乐曲声中高傲地向前走。他气度非凡地引领着整个毕业生的队伍。他的手杖随着音乐的节拍和他优雅的步履上下翻飞舞动，那情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曾几次向身边的人打听那位优雅而潇洒的老人究竟是谁，人们却都说不知道，但这位老人肯定是位重要人物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因为伯顿大学的整个毕业典礼就是由这位老人开启的，后来仔细查阅那份印制精美的毕业典礼节目单，才终于知道这位名叫蒂尼斯J考瑞斯的老人，原来是学校的教务长．同时也是非常著名的哲学教授。
是的，毕业生就是在他们教务长的引领下穿过人群前进的。那么令人难忘的身影。一位睿智的老人。后来我一直追随老人来到主席台前。看他是怎样站在麦克风前，神采奕奕地宣布毕业典礼的开始。
紧跟在教务长身后的是那支管弦乐队。他们穿白色上衣、黑色长裤，和后面的学生截然区分。乐队以管乐为主，各种长号短号长笛短笛，加上鼓乐，也如天空般一片灿烂。接下来就是那支毕业生队伍。他们面朝主席台气宇轩昂地向前走着，他们之所以如此骄傲，是因为他们是伯顿大学2005年的毕业生，同时也是这座始建于1794年古老大学的第100届毕业生。如此伯顿大学将她100届的历史与辉煌赋予了他们，让他们在往事的缅怀和未来的憧憬中，将母校永远铭刻在心。他们穿着黑色的长袍戴着黑色的帽子，而佩戴金色毕业徽章的带子却是白色的。
在美国，不同大学毕业服的颜色是不同的。伯顿大学的黑白相间，两百年前就如此了，但现在看来依然时髦。那是伯顿的黑与白。只属于伯顿的。于是伯顿大学的所有礼品，几乎都由这两个反差强烈的颜色组成，黑白分明的，这或者也是伯顿的品格。后来南希在家中为若若举行了隆重的毕业Party，她特意买来的气球也是黑白两色，那飘扬着的伯顿的色彩。
这样，这支毕业生的队伍从我们眼前走过，此时南希和John也来到身边，和我一起期待着。
就这样我们等候着，却迟迟不见若若走来，却先看到了若若大学中的那些好朋友。我是根据照片认出他们的。譬如迈特和再娜，他们竟然也在人群中认出了我。于是他们走出队列和我拥抱。他们看到我终于来了非常高兴，因为他们知道这也是若若一直的盼望。想不到在见到女儿之前，竟然先见到了她的朋友们。
终于我们的宝贝女儿翩然而至。她走在整个毕业生队伍的最后面。后来知道那是因为队伍以姓氏的英文字母先后排列，若若的“赵”姓以z打头，所以排在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的最后。
是的，我们远远地就看见了她。她也远远地和我们招手。但是她没有跑出队列来和我们见面，而是有点矜持地一直跟随着队伍向前走，直到走到我们面前……
这时候女儿才走出队列和我紧紧拥抱。尽管队伍不停，但若若还是在我们身边停留了很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