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视的发明：中国早期医药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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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陈存仁 著
出 版 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1-1字数： 120000版次： 1页数： 260印刷时间： 2008/01/01开本： 16开印次： 1纸张： 胶版纸I S B N ： 9787563367757包装： 平装编辑推荐
明代常州天宁寺，用许多极大的缸，缸中放着的是芥菜，先日晒夜露，使芥菜霉变，长出绿色的霉毛来，长达三四寸，即“青霉”。僧人将缸密封，埋入泥土之中，要等到十年之后方能开缸应用。这个缸内的芥菜，经过这样长的时日，已完全化为水，连长长的霉毛也不见了，名为“陈芥菜卤”。这种陈芥菜卤，专治高热病症，如小儿“肺风痰喘”，即近时所谓的肺炎。大人的肺病，吐血吐脓，即肺痨病、脓胸症及化脓性的呼吸系统疾病，都能医得好。这就是中国早期发明的青霉素。
这种种痘免疫法，是中国人首开其端。不过从前中国人不知道什么叫做“免疫疗法”。清代时北京紫禁城的外围城门如大前门，设有官员，叫做“杏痘章京”。这种官是一个小官，由太医院派出负责查看进出城门者的鼻孔，是否有一个痘斑，特别是对一岁以下的孩子，要是没有痘斑，就不许进入城门。这与现在到外埠游历，要查看国际检疫证书是同样的含意。
内容简介
这是作者的又一本札记类作品。和《抗战时代生活史》以及《银元时代生活史》不同的是，它是以中国药物的发明这一自然科学论题为主线，在进行中西医比较的基础上，阐述中医在世界医学史上所作的巨大贡献和所处的重要地位。该书秉承了作者一贯的风格，旁征博引，潇洒诙谐，将自然科学的发展与社会科学的发展密切相连，特别是作者独特的职业身份，更是将常人难以触及的丰富的社会层面揭示出来，让人读后回味不已。
作者简介
陈存仁（1908-1990），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名医。原名陈承沅，出生于上海老城厢一哀落绸缎商人家。在上海中医专门学校毕业后，师从丁甘仁、丁仲英父子。1928年，创办国内第一份医药卫生常识方面的报刊《康健报》。1929年自设诊所，独立行医。1929年3月17日，被中医界推选为五个代表之一，赴南京国民党政府抗议“废止中医案”。1935年，主编三百余万字的《中国药学大辞典》，后由上海世界书局出版。1937年，东渡日本，收集汉医书籍四百多种，整理出版《皇汉医学丛书》。1949年，赴港行医。1957年，被推选为香港高级慈善机构东华三院总理。1964年，获韩国庆熙大学名誉博士衔。同年，编撰出版《中国医学史》。1970年，被选为香港苏浙同乡会副会长。1979年，应日本“讲谈社”之邀，编撰《中国药学大典》（共四大册，1982年正式出版）。1980年初，获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名誉博士衔。1990年9月9日，病逝干美国洛杉矶寓所。
目录
第一章优生学
优生学说举世称奇
同姓不婚注意血统
第二章药物学（上）
中国药材各国采用
陈氏发明各国称道
中国药物传入西方
法国医药卓尔不群
德国提炼中国药物
意大利国习用中药
英国提倡天然药物
瑞士中药遍销欧洲
印度移植中国药物
日本信赖汉医汉药
各国药典俱载中药
韩乏西医汉医抬头
南洋各国中药畅销
第三章药物学（下）
中国药物传入世界
动物肝脏补血力强
麻醉应用医籍常有
国人制曲酵母滥觞
中国药物富抗生素
黄土作汤扑灭霍乱
食物曝晒中国发明
童便当药炼成新药
治疗麻风大枫子油
陈芥菜卤即青霉素
金石制剂中医不用
焦炭疗法可消食积
灌肠方法古已有之
干菜糙米可治脚气
中药神奇治疗伤寒
第四章生理学
血液循环记载明了
十二指肠原名空肠
美容补唇古书为证
内经名言脑为髓海
阴阳调和生生不息
血菀之名即胆固醇
第五章荷尔蒙疗法
应用胞衣中国最早
河车再造制成丸散
胞衣制剂强精补肾
脐带也可预防麻疹
第六章消毒防腐法
高热消毒中国最先
食物防腐我国最早
我国古法尸体防腐
第七章免疫疗法
免疫疗法中国开端
俄派学生学习种痘
詹纳发明改种牛痘
种痘方法传播日韩
第八章物理疗法
冷罨方法对付热病
第九章针灸疗法
中国针灸由来已久
万病一针未可尽信
针灸之术遍及各国
美国掀起针灸狂热
英国特设针灸学院
伊朗公布通行针灸
第十章伤科与推拿术
中国伤科手法高明
正骨方法片刻见效
内服疗伤中药特效
按摩推拿古有明训
中医功夫注重潜力
第十一章法医学
验尸洗冤滴血认亲
宋慈判案全凭证据
指纹发明始于我国
第十二章病理解剖学
病者遗嘱解剖己尸
诛除异己解剖人体
第十三章养生与运动
深呼吸法欧洲首创
导引之术我国发明
汉代以前已有拳击
植物制药没有流弊
推拿按摩功夫湛深
第十四章化学疗法
提炼矿物葛洪首创
第十五章脏器疗法
动物内脏今为药剂
以胃治胃鸡居首列
以脑补脑确具实效
以脾治脾含有至理
甲状腺肿切戒生气
第十六章食养疗法
食养食疗我国早有
常食谷皮可防脚气
第十七章维生素学说
若干蔬菜有益目力
多食姜蒜去寒增高
不吃蔬菜大错特错
结语
中药宝藏发掘不尽
附录一种鼻苗法——牛痘疗法扑灭天花的蓝本
伟大发明托名仙师
方法甚多皆能免疫
天花杀人死亡者多
俄国震惊派医学习
俄王种花惊天动地
英人詹纳行医乡间
发明牛痘备受攻击
总结全文伟大发明
附录二药物学家李时珍年表
书摘插图
第一章优生学
优生学说举世称奇
十八世纪，英国著名学者伊拉兹马斯达尔文（Erasmus Darwin）提出了“进化论”。一八五六年，他的孙儿根据其祖父的学说，著成《种原论》，是讲种子源流的。
在他们祖孙研究期间，亦即清光绪十年（1884），英国人类学家卡顿爵士（Francis Carton），从研究植物的品种中，发现种子优劣不一；再进一步他开始研究人种的优劣，认为优秀的人才，配着优秀的对象，生出来的子女，一定是出类拔萃的，而夫妇一生的生活环境或艰苦或优裕，都能影响到下一代子女的智慧，这就是“优生学”的发明。
优生学，英文名eugenics，传到了德国，叫做Eungenk。各国纷纷研究这个学说的时节，德国纳粹党魁首希特勒，就根据民族性的优劣，认为德国人是超级优秀民族，而犹太人是最恶劣低级种族，于是他就放逐和滥杀犹太人。其实这是他的一种借口，想借此侵略欧洲各国，这就造成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战争之惨烈，我不必说，只讲西方发明优生学，不过百余年的事。
中国古籍上有类似的学说，不过不称优生学，就是讲配偶，不但要门当户对，而且择婿要讲智慧，选媳要讲贤淑，怀孕期间要讲“胎教”，这样生出来的子女一定是优秀的。我有书为证。在中国历代文献中，早已把在的优生学理论说得明明白白：
《礼记曲礼》上说：“三十日壮，有室。”这两句话，是说男性到了三十岁是壮年时期，开始要成立家室，意思是早婚不相宜。
《周易》上说：“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这两句话，也是说男性早婚不宜。因为女子更年期较早，在四十八岁，且衰老比男子快，所以二十岁出嫁最适宜；而男性的更年期在六十四岁。“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就能白头偕老，不会女性已衰老而男性则旺盛非常，这都是为了下一代着想。
中国自古以来有一个说法，叫“同姓不婚”，因为同姓，便有血统相连的关系。春秋时代有贤明的大夫叔詹说：“男女同姓，其生不蕃。”是说有同姓血缘关系的人结婚，子嗣往往不能繁衍。照现代优生学说来讲，就是近亲结婚，危害滋多，其所生子女有些是畸形、痴呆或虚弱。
其次就是讲怀孕期间的“胎教”，就是说怀孕期间的举止已经有一种教育性的意义。《烈女传》上说：“妇人孕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口不食邪味，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这几句话，是说睡时、坐时、立时要端正，不要吃刺激性食物，不能看淫邪恶劣的书籍图画，不应该听诲淫之曲。再扩大一些讲，女性怀孕期间，如果天天打牌或从事其他赌博，将来生出来的子女，也好赌成性，甚至是一个“烟赌鬼”。所谓吃的“邪味”多得很，饮酒亦其一也。母亲喜欢饮酒，子女也会成为“酒鬼”；要是母亲吸毒，那么子女将来也是一个吸毒的“瘾君子”。
《礼记》上讲：“周后娠成王于身，立而不跛，坐而不差，独处不倨，虽怒不詈。”坐、立、处三点，与上文相仿佛，但是“虽怒不詈”四个字，却是保持心理卫生的最好方法，要是愤怒时声声相詈，那么生出来的子女，出言无状，一时激动什么都做得出。所以不肖的子女，就是父母不讲究胎教所致。
《女儿经》上说：“女子怀孕，佩美玉、玩美物、视美图、扶美童。”在怀孕期间，一切要以美为主，那么生出来的子女就眉清目秀、聪明智慧，将来进入学校就样样比别人优秀，当然字写得好，画也画得美，做事也尽善尽美。
唐代文学家元稹说：“未生胎教，既生保教。”这是说怀孕未生时要讲究胎教，生出来之后，就要讲求保养和适当的教育，因为儿童时期的教育会影响到他的一生。
明代王履结集历代胎教学说，著成《胎教》一书，王氏本是名医，著有医书多种，故所述与医学学说相通。
这许多话，我也用不着一个个地把时代查出来。上面所述就可以说明中国人对于优生学的道理，不仅很早就知道，而且知之极深。近代的优生学说，在十九世纪才发明，真是“瞠乎其后”矣!
同姓不婚注意血统
优生学是改进人类遗传因素的一种方法。照西医的话，优秀的父母，才能生出优秀的下一代。至于怀孕期间的胎教，我在前文中引用已多，譬如女性在怀孕期间赌博，将来子女也喜欢赌博，这在遗传学上说来是不可能的，因为父母嗜赌，并无先天性的遗传性，只不过是后天性受到心理影响而已。
还有古书上说的“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这也是避免心理影响的优生方法，并不会产生生理性的遗传。
中国人对优生学的发现，不但应用于人，连养猪养鸡养兔都要选择优良的品种来交配，以达到优生的目的。种植农产品也要选优良的种子，接种良好的树木，这也含有优生学的意义。
至于前文所说的同姓不婚，这是防止有血缘关系产生不良的影响。当然从前交通不便，聚族而居，姓李的切不可与姓李的通婚，姓陈的切不可与姓陈的通婚。现在交通便利，不要说东村移到西村，即使一省到另一省也方便得很，一国至另一国也快得很，所以同姓不通婚的旧例已被渐渐打破，何况姓李的、姓陈的到处皆是。然而，总要留心，如果真有血缘关系，还是不可通婚。我引用优生学的话，转录如后：
血族结婚，危险滋多，其所生之子女，大都畸形、痴呆、聋哑或虚弱。据贝米博士之调查：凡八百八十三家，所生子女共九千三百四十二人，其中因血族结婚而受影响脑弱者居百分之二八点七，哑者百分之三点六，盲者百分之二点一，痴呆者百分之七，疯癫者百分之一，痫疯者百分之一点五，残疾者百分之二点四，瘰疬者百分之七点六，夭殇者百分之二二。这个统计当然是有根据的，因此我借此来证实有血缘关系不能通婚的理论并非无稽之谈。
当然也有例外，如大科学家爱因斯坦。这是人类优生学上特别例外的一件事，未可一概而论。
我现在还要引用两句尽人皆知的话，叫做“龙生龙，凤生凤”。这是优生学上相同的高明见解，简直是一语破的。这也说明中国优生学上的见解，实在是早于西方发明优生学的新学说。
第二章药物学（上）
中国药材各国采用
世界上有名的古代国家如巴比伦民族，现在不但国家已不存在，民族系统也没有了。据历史上的记载，巴比伦在当时是唯一的强国，到了中古时代，经过几次大瘟疫，便成为历史上的陈迹。
我们中华民族，照《史记》的记载，是起源于三皇五帝。唐代司马贞的《补史记三皇本纪》中说：“神农氏……尝百草，始有医药。”《淮南子修务训》上说：“神农乃始教民……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毒。”照这几句话看，神农氏一天而遇七十毒，这个“毒”字，与现代所讲的“毒”意义不同。七十毒，即七十种有刺激性反应的草药，所以中国人医病以草木为主，古称“本草”。
植物性的药品，有种种良好的反应，且没有副作用。经过神农氏选择出来的药用植物，共有三百六十五种。其中如黄连、黄檗、黄芩、地龙、龙胆草、豆蔻等，照现代化学家的鉴定，都有植物性抗生素作用，因此也有杀菌能力。在古代，伤寒症、痢疾、肠胃炎、麻风、急惊风、腮腺炎、皮疹等细菌造成的疾病流行之时，做医生的都能加以扑灭，逢到某种疫症流行，皆能化险为夷。如果说中国药毫无效力，那么，任何一种疫症，都可把中华民族整个歼灭。中华民族的繁衍，我敢说完全是靠中国的植物性药物来维护的。
西方医药现在不断进步，发明了无数特效药，然而因其副作用在所难免，可能一病方愈，一病又起，这是植物性药物所没有的弊端。
近世的中国药，从各地的深山大泽中采取，药用植物加上地方性的草药，达三千多种，而常用的有效药物，总在七八百种以上。
日本将无数中国药改用提炼方法，制成新药。自十六世纪开始，荷兰、德国、瑞士等国的专家，先在日本搜集植物药材种子，后又在中国各省收集药物种子，移植到荷兰、德国、瑞士、瑞典、印度等国。因此，至今各国颁布的《药典》中，都有中药药名的记载，将黄连、龙胆草等，或制酊，或制药片，或制针剂，所以英国戈百罕氏（今译为克伦巴尔——编注）（E．B．Krumbhaar）所著的《世界医药史》中，推崇中国的神农是全世界药物学家之祖。
日本东京大学区，有一座汤岛圣堂，其旁设有神农庙，日本的汉方医学界定期致祭；各地及大阪少彦寺，每年都举行的“神农祭”，也成为日本一年一度的盛大祭礼。在美国大学中，有一个最著名的研究医药的机构，名为霍普金斯医学中心，其中也悬挂着神农氏的巨幅画像。
香港的东华三院（香港的高级慈善机构——编注），具有百余年历史。在普仁街东华总院大礼堂中，也挂着神农像，每年度新总理上任，必先向神农鞠躬行礼。向神农行礼，并不是像拜泥菩萨一般的迷信行为，而是对其敬仰的表示。
现在无论中医西医，都应该有神农采百草尝百草的精神，因为神农虽是原始时代的人物，却已经有以人体试验药物的方法，而且身体力行，这是值得千秋万世歌颂的。
陈氏发明各国称道
中国药物繁多，治病有效的也不计其数，其中有一味麻黄，由中国人介绍到美国，制成麻黄精、麻黄素，以及种种麻黄制品，不下二百余种，各国医家至今还在用其治疗哮喘之症。注射一支麻黄素针剂后，在极短时期中，哮喘立止。现在又制成粉剂及喷射剂，也是从麻黄中提炼出来的。
这位中国人是谁呢?他是江苏省青浦县（今上海市青浦区）人陈克恢氏。这位陈先生的父亲是一位老中医，还开了一家药材铺。清代末叶，北京协和医学院开创，是以美国退还的庚子赔款来经营的，所以学费极廉。陈克恢氏就在这个学校中埋头苦读，名列前茅。毕业时要做一篇论文，他请父亲为他介绍一种有效的中国药来作科学研究的论文，父亲就告诉他麻黄之效。本来麻黄是发汗的药品，陈克恢做化学实验后，发现麻黄可以治疗因气管痉挛产生的哮喘症。其时全世界对气喘（emphysema）束手无策。陈氏发表了论文，之后有人说是“麻黄治哮喘绝对有效，可是不能断根”。陈氏后来进入协和医院，再做病理的实验，及后又留学美国，向某药厂提出，再做大规模的临床试验，确认平喘有效。后与施密特（C．F．schmidt）精研麻黄碱（ephedrine），并于一九二四年报告此药在循环系统之卓效，而且含肾上腺甚多。陈氏此一报告，使得西方医药界对此药发生浓厚兴趣，此后并引起许多拟交感神经胺剂（sympathomimetic amines）之合成与施用。麻黄碱因服用方便、效力长，在治疗方面崭露头角，于是他们就申请专利，一时全世界都为之震惊。
后来专利期满，各国皆依麻黄的化学成分，制成各式各样的麻黄复制品，全世界各大药厂皆有出品。同时陈氏及各国专家又由麻黄素中提炼出肾脏腺素，于是又制成各种粉剂、针剂、喷剂等药品，盛行全世界。
有一次，陈克恢氏辗转来信给我，要我介绍十种有效的中国药物，我即加以答复，结果如何，恕我不知。但是陈氏因发明麻黄素，被日内瓦国际联盟会邀请，组织中国古医研究会。当时出席的各国代表，以陈克恢氏最受人瞩目，其次才轮到伍连德博士。这是中国人在国际医学界获得的光荣。
国际联盟会设于瑞士日内瓦，即联合国的前身。后来因为日本人侵占了我国的东三省，强国都没有用实力来阻止，只是派英国人李顿爵士为调查团代表，他的报告模棱两可，从而引起了各弱国的愤怒，一致退出，国际联盟因此宣告瓦解。
这个组织虽已解散，但是德国却对中药产生了浓厚的研究兴趣，将许多中国药制成西药。近世各国所用若干新药，其实就是从中国药中提炼出来的，我有不少资料及实物可以作证。将其所用拉丁名称译成中文，原来是中药的苦参子、当归、远志、芦荟、大黄、肉桂等。
附：
香港中文大学比较文学翻译中心
宋淇先生来函
存仁大国手道席：
尊著《中国医学史》既具人所未知之资料，又富趣味，为晚在《大成杂志》必追读之作品。以前遇到一段有关中药提炼之文，屡思致先生一函，以当时所闻所知作为补充，每见苇窗兄时必提及，而以事忙辄未果，不胜惶愧。忆晚一九三五年在燕京大学就读时，略知此事经过。确如大作所云，中国药理学专家陈克恢君曾为当时美国五大药厂之一礼来（Eli Lilly and Company）提炼麻黄素，其余四厂为派德（ParkeDavis）、阿波特（Abbott）、法玛西亚普强（Upjohm）、施贵宝（Squibb）。陈君为无锡人，为华人中用科学方法提炼中药之突破者，然彼仅为药厂之雇员，并未分得利润。麻黄素可以减轻患哮喘病者之痛苦，对肺气肿则无效。
陈克恢君该时领导一小组在协和医院主持另一实验，乃根据同仁堂对治心绞痛有奇效的膏药加以分析。中国一向流传祖传秘方，传子不传女，陈君居然取得该项秘方。经一一实验后，发现其中青蛙之脑一味为主要因素。一时北京城内外青蛙被搜购一空，老百姓捉到青蛙后便可送到协和医院取酬。市民唯有转向郊外西山搜捕，其规模之大可知。最后消息是发现青蛙脑内的腺分泌物可减轻心痛现象，但与分析成化学方程式尚有一段距离。后因中日战争发生，并以该药虽能减轻心痛，但并无药理上之真价值遂告中止。当时同学中在协和医院攻读医科者颇多，而均以陈君为华人争光为荣，得以略知一二，谨以奉闻。
西药与中药最基本之区别在（前者）必须分解为固定之化学方程式，然后方可有一定之规格、剂量，在临床试验及治疗上方可达到具体之结论。有时发明不难，宣传、推广之费用则非天文数字之巨款不可，远超出其生产成本。如近年来流行之（治疗）胃溃疡特效药泰胃美（Tagamet）原为伦敦大学教授所发明，但缺乏资本及人力推销，不得不交由美国史克（Smith Kline and French）药厂发行。经多年来之计划，包括请专家及医生做广泛之临床试验，在医学、药理学术性刊物上发表论文，在各杂志上发表宣传性之介绍，终于在一九七七年底问世，香港则迟于英美一年。经晚服用及与医生及其他病人交换经验，发觉其对十二指肠溃疡最有效，四至六星期内必可痊愈，但不能根治，亦不能保证病人在相当时日后不复发。最近统计全世界服用此药者达六千万人，该厂之股票价格于年内上涨约一倍。有一日报纸宣布该药可能有不良之副作用，股票即狂泻数点，由此可知西药业企业化之彻底及惊人效率。知先生对药物及治疗一向有浓厚之兴趣，顺此奉闻，以资谈助。匆匆即颂文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