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分類: 图书,青春文学,玄幻/新武侠/魔幻/科幻,
作者: 灰熊猫著
出 版 社: 南海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5-1字数:版次: 1页数: 363印刷时间:开本: 16开印次:纸张:I S B N : 9787544240383包装: 平装编辑推荐
继《诛仙》、《明朝那些事儿》、《盗墓笔记》后
磨铁图书倾力推出盛大之作《窃明》!
这是一部能够令人热血沸腾、血脉贲张的历史战争小说。
这是一部弘扬民族正气,拨乱反正的愤怒之书奇书。
这是一部声讨满清的檄文,作者对满清的愤怒源自他对历史的深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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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直戳二月河伪历史小说真相的力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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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卖国贼??!!真的吗?
这是一部恢弘的历史之书、热血之书、战争之书、权谋之书。
这将是2008年洛阳纸贵超级畅销书。
内容简介
一个普通现代人黄石因爆炸事件,机缘巧
合地回到了明朝万历年问。所有在工业社会获
得的知识技能都无法让他在明朝生存下去,他
到处乞讨,像野狗一样争取活着的权利。被一
户张姓人家相救后,黄石得以在这个朝代安身,
然而熟知历史的他明白,此刻的安宁只是一时的
表象。
萨尔浒战役后,明军一扫战败的颓丧,在
沈阳周边的野战屡战屡胜,大部分失地都被收
复,建州军主力被迫龟缩在萨尔浒和建州卫两
地,建州女真危如累卵,似乎随时都会在明军
的封锁面前被物资匮乏带来的饥饿所击败。然
而东林党的上台使明朝朝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
变化,几经权势更迭,辽东固若金汤的局势发
生了微妙的变化。为了避免在战火中丧生,黄
石毅然参军,巧妙地运用自己的历史知识,躲
过了多次丧生的噩运,并凭借自己超越数百年
的智慧积累在军队里左右逢源、如鱼得水。随
着跟随他一起浴血沙场的那些基层将士的逐渐
成长,黄石的羽翼逐渐成形。为了在乱世中保
存力量,避免淹没在明军林立的派系党争里,
黄石带领部下远赴长生岛,营建自己的势力。
直至此时,一个内心充满了魔性的小人物一步
步走上了英雄之路。
作者简介
灰熊猫,80前生人。作者幸运地拥有一些在文史方面颇有见地的朋友,在他们的鼓励下,开始尝试着写作自己的第一本书。作者总希望他的作品,不仅仅能愉悦他的读者,也足以展示给亲朋好友。
目录
第一章逆臣
第二章坎坷
第三章义士
第四章初遇
第五章豪杰
第六章姻缘
第七章纷争
第八章逃生
第九章幻灭
第十章选择
第十一章脱逃
第十二章长生
第十三章督师
第十四章纳贤
第十五章伏击
第十六章热雪
书摘插图
第一章逆臣
黄石有一个秘密,一个他绝对无法与别人分享的秘密。
黄石出生在二十一世纪,是一个规规矩矩……至少是个从不违法乱纪的人,十八岁在一所计算机中等专科学校毕业后,就在母亲工作的单位里上班,日子过得非常平凡,平凡得总让黄石做白日梦,希望有什么刺激的事情能发生。
结果真的发生了!
直到现在为止,黄石都不知道他在酒馆里遇见的那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家伙到底是外星人,还是未来人。反正对方手里的那个号称能把人送向其他宇宙的东西莫名其妙地爆炸了,而且确实把黄石送到了明朝的万历年间,时间点位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年底。
黄石记得那天他走出家门的情景,爸爸正坐在电视机前看围棋大赛,妈妈收拾提包准备去健身房。带上房门的时候,身后传来电视里解说员的声音。黄石失踪以后,爸爸妈妈一定会到处寻找儿子的下落。
等黄石确认了自己的处境后,他就明白这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问题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要想办法去解决。
作为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黄石有很多明朝人不具备的优势。首先,他从小就读书识字,对地球和宇宙都有基本的认识,知道一些社会发展的大规律,对科学理论有基本的了解。黄石是被工业社会的教育体制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为了培养一个这样的人才,工业社会付出的教育成本是明末的人所不能想象的。大明虽然已经是这个时代地球上首屈一指的富强帝国,但她的财富也不过只能让她百分之五的子民勉强脱离文盲状态,而不可能让他们去认知地理、天文甚至宇宙运行的规律。
因此,在各种杂学以及科学素养方面,不要说区区一个大明,就是这个时代全世界顶尖的科学家,在理论方面的见解也未必能和黄石相比。从某种角度来说,黄石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稀世珍宝,他是未来数百年人类文明的一个载体,凝结在他身上的知识的价值不可以、也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抛开工业社会赋予黄石的知识外,黄石发现自己平日的兴趣爱好现在有了用武之地。他从小练习写毛笔字,大楷、小楷都写得不错。托了工业社会的福气——毕竟在二十一世纪,纸并不算什么昂贵商品,而明末的纸张价格则颇为不菲,明朝一般的小地主家庭,他们的子弟也多用沙土练字。
日复一日用纸的消耗并不是大部分明末士人家庭所能承受的,黄石没有和出身豪门、书香世家的状元郎们比书法的打算,但明末识字、写字都已经是一件成本不低的事情,更不会有太多家庭有能力花大钱去购买各种字帖供子弟临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自信黄石还是有的。
最差、最差,黄石认为自已还可以靠力气吃饭,他的体格在明末绝对称得上超一流水平。说到底,黄石还是占了生长在未来工业社会的便宜,无论是黄石还是他的母亲,营养状况都不是几百年前的人能相比的。无论是蛋白质、钙,还是其他的营养和微量元索,黄石的摄入量比这个时代的帝王都绝不逊色。从小开始的持续性的体育课更让他的身体得到了充分的锻炼。
作为一个身高一米八五、体重近一百公斤的健康男性,黄石本以为他在男性平均身高一米六出头、体重平均五十公斤、身体钙化严重不足的明末找到一份体力工作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只是美好的设想总是会被无情的现实打碎,黄石很快就发现他的知识暂时看起来毫无价值,会写毛笔字却找不到雇主,而且……他想凭力气吃饭竟然都做不到。
牛顿三定律是没法用来换口饭吃的;批驳地心说的谬误只能让他被大家认为是疯子;太阳系到底是八大行星还是九大行星,明朝人也不关心。至于黄石在学校里学过的那些浅显的计算机语言嘛,在二十一世纪因为很快就陈旧过时所以被人们弃置不用,在明末却因为过于超前而一文不值。
黄石很快就发现,他就是想靠写字为生也不可以。虽然读书认字的人在明末是非常稀缺的资源,但这并不意味着黄石就会有丝毫的优势。明末能负担得起教育成本的家庭都是地方富户,所以能雇得起教师的家庭绝不会收留任何来历不明的人,比如黄石这样没有路引、户籍的家伙。
黄石也设想过当账房先生,在几次碰壁后他算是把这个问题想通了,不要说在户籍森严的明末,就是在二十一世纪,又有谁会让一个连来历都说不清的人当会计呢?
理论上,只要有可靠的保人就可以向地方官府申请户籍,有了户籍就可以融于地方社会,然后就可以被当地的人所了解,从而有可靠的人证明你的清白,这样就可以为你向地方官府作保,拿到户籍后就会被地方社会所接纳……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无法从外面解开的死疙瘩,至少,黄石这个在大明没有一个亲戚、故交、同乡的人是不能解开的。
即使黄石有一身蛮力也不行!
活着还是生活?
这本是一个很严肃的哲学问题,对挣扎在明末的黄石来说,这个问题有着更现实的意义。
发现自己的知识不是力量后,黄石就向明末的人展示了自己的一身蛮力,有不少人对此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不过他们提出的方案不是帮助黄石办一份户籍然后雇用他,而是千篇一律地要求黄石签署一份卖身契。
一开始黄石觉得这些富户简直不可理喻,但最后他还是想通了其中的缘由,那是他在一座破庙里和一群野狗同居时想通的。黄石突然醒悟到自己在富户眼中的形象就类似这些野狗,正如未来社会一样,正常人只会给自己家养的宠物领证,而绝不会自找麻烦地去帮一条野狗扎项圈。这么干不但完全没有丝毫好处,而且还要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生怕那狗在外面咬了人,让别人按图索骥打上门来。
黄石不愿意卖身为奴是因为他指望有一天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想仰人鼻息地活着。不过很快他这个念头就发生了动摇,因为再这么继续下去黄石不要说追求生活,就连活着这个最基本的要求也要变得遥不可及了。
但最后黄石还是没有签卖身契,因为卖身并不仅仅和他这一辈子有关——如果仅仅是涉及自己,说不定黄石也就算了。可是这种卖身契还牵扯到黄石的后代,将来黄石不仅会有儿女,也会有孙子、孙女,他觉得自己无权把他们的未来也一并出卖。
“每个自由人都是他自己的君王。”
终于,黄石在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正月倒在了冰天雪地里,他昏迷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本该是这个不幸的穿越者的墓志铭。
幸好,黄石终于还是得到了再次醒来的机会,那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床上,身上盖着陈旧但是温暖的棉被,他被广宁柳河一位姓张的老农从漫天风雪中救回家,还熬药为他祛除风寒。
真该好好感谢张叔。
把黄石捡回来的老汉姓张,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有弟”,二儿子叫“又弟”,结果就天从人愿地生出来了第三个儿子。张老汉感动之余就给老三起名叫“再弟”,不过神灵这次似乎有些生气了,所以没有送来更多的孩子。
张老汉把黄石扛回家那年,老三再弟十五岁了,正是活泼好奇的年纪。躺在病床上的黄石用满肚子的奇闻逸事抓住了这个孩子的心。再弟每天除了给黄石端药之外,就搬一个板凳坐在床边听他讲故事,等黄石能起床时,这个孩子已经变成了他的死党。
接下来的日子里,黄石就和张老汉一家生活在一起。全家人对黄石都很友善,也对黄石编造出来的履历深信不疑。黄石在遇到老张一家前曾碰见过一个垂死的乞丐,那个乞丐是开原人,建州军攻破开原后将全城人屠杀殆尽,那个乞丐藏在死人堆中,几天后才挣扎着逃出一条命。
黄石觉得这个说法很适合自己,所以就把那个乞丐的经历照搬到自己身上。这种悲惨的遭遇立刻引起张家所有人的欷献感慨,他们不但积极帮助黄石融入柳河村,还打算帮助黄石盖屋、开垦荒地。
到了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在老张的资助和他几个儿子的帮助下,黄石终于盖好了自己的小屋,还得到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用的旧床和全套旧被褥。装上门板后,老张的小儿子——张再弟蹦蹦跳跳地从家里拿来了鞭炮。
张家的小儿子已经被黄石用各种各样的奇闻逸事彻底收服了,黄石泡了那么久的论坛,真本事没有学到什么,杂学倒是收集了一肚子。
鞭炮声中,黄石抚摸着崭新的大门,贪婪地嗅着大门上新鲜的木料气息。从今天起,黄石就不再是一条丧家之犬了,就算再遇到饥寒,他也不会不知所往了。本来黄石想用老张家的碗筷瓢盆,把那些新的东西留下,但是他们坚持说家里如果全是旧东西不吉利。此外老张的婆娘还给黄石的新居上了三保险,从庙里请了一个木雕的菩萨,找一个游方道士买了一把木剑,最后还在城隍庙里拿回一口袋香灰。
“石头啊,现在就差一个媳妇了。”耳边才响起这句话,黄石就感到有一只大手狠命地拍到自己的背上,嘴里正在咀嚼的食物一下子喷回了碗里。
正埋头扒饭的黄石猝不及防,好险没一头扎到碗里,他咽下口里剩下的东西后抬头回答:“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等发了饷,先还张叔你钱才是。”
只见老张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着急,今年还不了明年还,你还不了就让你儿子还我儿子好了,我们两家要做很多代的邻居了。”
坐在右边的老张大儿子也连连点头:“不错啊,石头,赶快找个婆娘生个孩子吧。你岁数也老大不小了。”
不等黄石回答,对儿子发言很满意的老张就推开了饭碗,先用一声咳嗽吸引过几个人的目光,然后伸手指了指站在墙边的大儿媳,笑容可掬地对黄石说:“要是她能生个儿子,你将来把女儿嫁给我孙子就好了,你不用给嫁妆了,我也不会给彩礼的。”
苦笑不由自主地爬了黄石满脸,媳妇都没有,还女儿呢,这老张想得还真是长远啊:“一定,那是一定的了。”
看到老张的二儿子也吃完了饭,黄石赶紧把碗里剩下的糙米一口气全塞到嘴里,一边嚼一边含含糊糊地说:“我吃好了。”
“你们来吃吧。”随着黄石、老张和他的老大、老二离开桌子,老张的婆娘带着张再弟还有她的大媳妇走过来坐下,也开始吃饭。张再弟抓起筷子就开始挑菜里剩下的肉,他嫂子先给婆婆盛了饭,然后再把小叔子的碗装满。
回到家里,上了门闩,黄石摸着黑蹭到了床边,掀起被子躺下,在一片寂静中渐渐进入梦乡,他睡着前已经是热泪盈眶。第二天黄石还是照旧去老张家吃午饭。饭后抹完嘴就出去砍柴,不过晚上黄石把东西背回来以后,老张的婆娘说什么也不肯白白留下了,她硬塞给黄石一个铜板,说明天开始,这些都算她代买的,还说旧斧子老张也让送给他了。
接下来六个月的生活如同湖水一样没有丝毫波澜,每天黄石就进行着出操、吃饭、砍柴、吃饭、睡觉这样周而复始的生活。事实证明这些新家什留给黄石家是糟蹋了,一直到过年他也没有开过伙,年夜饭都是去老张家混的。
老张拒绝了他把新铁锅什么的送回来的提议,理由是将来黄石成亲时,家里都是新东西显得气派,不然到时候还要再花钱添置,没有哪个姑娘肯用别人家的旧东西的。老张最后重申了一遍要求:就是将来把女儿许给他孙子就可以了,虽然黄石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在哪里。
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二十日,黄石午后又去山上砍柴,斧子昨天才去陈铁匠那里磨过,所以他今天干得很轻松。挥动斧头的时候,他不禁想起昨天的事情来,脸上顿时浮起了带着得意的微笑。
陈铁匠有一个刚年满十七的女儿,昨天黄石在铺子里面等着的时候被她老子招呼出来端水,当时他就觉得那女孩的表情有些不对,等大姑娘回去后,王铁匠不露痕迹地夸奖起他闺女如何勤俭,还说看相的讲他女儿有生儿子的模样。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黄石立刻就明白了,敢情让女孩出来转一圈是让自己相亲呢。接下来王铁匠就开始称赞起黄石本人了。经验是容易获得的,但先天的体格却是别人无法模仿的优势,黄石的身体让他无论是干活还是砍柴都比别人的收获要多。王铁匠的意思就是,一个聪明人不仅仅关注眼前,也很注重未来,要是一个年轻人很有上进心,能给他女儿一个好依靠,那彩礼拖几年付清也不是大问题。
当然不是大问题了,王铁匠生了仨女儿和一儿子,怎么可能有任何问题?说到底老张就吃亏在这上面了,给前两个儿子起名字叫:有弟,又弟。结果天从人愿地一个女儿也没生出来,现在为二儿子的婚事伤透了脑筋。
加上未来几个月的收入,黄石有信心攒下一小笔钱,这样老张家的老二也就能有了着落,但是一想到明朝的历史,他胸口就腾起了一种荒谬的感觉,到头来终究还是一场空啊。黄石在过去二十年除了历史就没有什么别的爱好,所以他知道这眼前的安宁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当萨尔浒战败以后,万历天子就提拔熊廷弼为辽东经略,当他抵达辽阳检阅辽东都指挥使司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数千名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兵,他们手中拿着些木棍充数。这些饥寒交迫的士兵在萨尔浒之战后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现在熊廷弼已经把辽东镇士兵扩充到八万,并为各将领的亲军配属了精良的武器和盔甲,以及充足的粮秣和被服。
和萨尔浒之战前那支经历过朝鲜战争和历次西征的辽东边军比,现在的辽东镇军队装备虽好,但是战斗经验仍嫌不足,所以熊廷弼一直避免和建州军主力决战。万历四十八年六月初,努尔哈赤调兵遣将攻击沈阳。熊廷弼立刻让辽东明军在其他战线上全线出击施加压力,努尔哈赤最后只集结起了一万披甲和两万无甲旗丁,这大概是建州全军四成左右的实力。
万历四十八年六月十四日,建州军开始越过抚顺攻入辽中平原,十五日建州军前锋抵达沈阳近郊。沈阳参将、加衔副将贺世贤趁建州军立足未稳,引一千亲军、五千营兵出城急袭。贺世贤挫败建州军前锋,斩首一百五十余级,并焚毁建州军的营寨。
击退建州军前锋后,贺世贤引兵赶往奉集堡西北扎营,同辽阳中军游击赵率教形成犄角之势。六月十七日,贺世贤和赵率教与建州军左翼野战,明军小胜,斩首二百级并打通了堡内外的交通线。
再次日,努尔哈赤听说辽东经略熊廷弼已经离开辽东都司府,亲帅辽阳十营两万战兵赶到沈阳,知事已不可为,遂引军向东撤退。熊廷弼闻讯后继续进逼,努尔哈赤就放火焚烧抚顺城,全师退出边墙之外。至此,萨尔浒战役后明军的失地几乎全部被收复。
现在建州军主力已经退缩集中在萨尔浒城和建州卫(赫图阿拉)两地,努尔哈赤有着内线机动的便利,如果辽东镇全力进攻抚顺关,那么很可能会碰上建州军主力。几个月前熊廷弼没有和建州军全部主力火并一场的打算,现在熊廷弼看起来也不打算给努尔哈赤这样的机会,因此明军的主要目标还是以封锁和牵制为主。
现在整个辽东固若金汤,明军在沈阳周边的野战屡战屡胜,一扫萨尔浒战役以来的颓废,建州女真危如累卵,似乎随时都会在明军的封锁面前被物资匮乏带来的饥饿所击败。无论是蒙古还是辽东都司的百姓,似乎都不认为对建州的剿匪行动会有什么波折,更不会认为会对他们的生活构成什么影响。
只是熟读历史的黄石很清楚——东林党就要上台了。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京师。
五十八岁的万历皇帝躺在床上,皇太子安静地跪在床边,屋内除了这对父子外再没有第三个人。
饱受疾病困扰数十年,万历皇帝已经很久都不能起床了。两天前一度陷入昏迷,今晨皇帝精神又好了起来,还有胃口吃一碗稀粥。见到皇帝有好转的征兆,伺候皇帝的太监们异口同声地念佛,感谢佛祖和菩萨保佑。万历皇帝听到后笑了笑,紧跟着就吩咐把皇太子找来。
皇太子赶来时,万历皇帝正半坐在床上看奏章。万历昏迷期间,辽东经略熊廷弼如同往常一样,把建州的情报资料、战局的进展报告以及他的战略设想详细地写成奏章送来京师。以前每次熊廷弼送来奏章时,万历皇帝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批复。刚才他等太子来的时候,听说熊廷弼又有奏章送来,就急忙让人拿来给他看。
万历皇帝让太子在床边跪了一会儿,把辽东的奏章看完。皇帝对熊廷弼的信任尽人皆知,太子自然也不例外。奇怪的是这次看完奏章后,万历皇帝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提笔批示,而是毫不犹豫地把它交到了身边的太子面前:“熊廷弼的奏章,从今天开始就要由吾儿来批了。”
“父皇正是春秋鼎盛……”太子一惊之下连忙就出言宽慰,但抬头看见父亲脸上挂着的淡淡笑意后,却仿佛一下子被噎住了,顿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吾儿起来吧。”
太子起身后,万历皇帝有气无力地拍拍自己的床边:“吾儿坐到为父身边来。”
“为父御宇数十载,国家多灾多难,群臣皆谓乃是吾德行有亏,上干天咎。”万历年间大明灾情不断,尤其是到了万历朝末年,长江开始出现连年冬季冰封。从万历三十五年开始,广东也连年遭遇大雪,就连海南岛都不例外。
全球进入小冰河时期后,东亚的降雨带不断南移,大明北方各省饱受旱情困扰。根据中国传统的“天人感应”理论,朝野的正人君子对当今天子万历进行了无休止的谴责,指责天子失德导致神州百姓困苦。虽然万历皇帝极力为自己辩护,否认了臣子对自己“好色、嗜酒”等种种污蔑,但大明的数万臣子看着日甚一日的天灾,当然没有一个人相信万历的自辩。
太子当然立刻对这种说法表示了极大的愤慨,他坚称父亲一生光明磊落,并无丝毫失德之处。万历微笑着,看儿子脸红脖子粗地替自己辩解了一会儿,心中却为儿子的见识感到有些遗憾:“天子失德以致生灵涂炭之说,吾心一直疑之。祖宗辟海路、结诸国,方知在我华夏之外,犹有列国数百、生灵亿兆,天下非我大明一国之天下。吾德则天德,吾咎则天咎,皇天何待吾如此厚也?”
方才太子嘴上虽然竭力为父亲说话,但心里也觉得父亲的一些做法有些不妥,比如征收工商税、海关税等。大明的读书人认为,除了农税以外,再收任何其他的税都是与民争利,都是天子失德。现在听父亲并不认为自己收税有错,太子嘴上唯唯喏喏,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万历察言观色,知道太子口服心不服,心中不禁又是一声叹息。但这是自己的儿子和皇位继承人,就算明知是白费力气也要试试:“太祖有言,不虐下民则江山永固。蓬蒿一年苦劳不得休,吾想与其夺蓬蒿口中之食,不若取商贾奢侈之财。朝臣多谓此乃与民争利,触怒上天降下异兆,此皆乃吾一人之过,与吾儿无干,吾儿若不喜诸法,可一并废绝以得天心!”
太子闻言先是一喜,但随即就意识到这是父亲在交代后事,顿时又悲从中来,忍不住呜咽道:“儿臣遵旨。”
“不过吾儿不可操之过切。吾收诸税乃为国家所用,群臣多谓停税则天必降雨,若其果然,自然国家无须继续赈济灾民,九边军镇也用度自足,无须国家再拨粮饷。可吾儿若骤然全废,而天一时不雨,那国家无钱赈济,九边亦无饷矣!”万历心中全然不信停税就会下雨,停税就能让危害全国数十年的灾害中止,他刚才作个退步就是为了说服儿子接受一个过渡期,不要骤然大改国家的政策。万历皇帝作完铺垫后,终于说到了核心:“治大国如烹小鲜,吾儿可先免矿税、榷税,如此天心必喜,待灾情有所缓解,吾儿可再免茶税、丝税,国用充足后吾儿再免海税、布税。”
太子觉得父亲说得蛮有道理,这样一步步来,听起来比较稳妥,就恭恭敬敬地说道:“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