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惊悚小说精选(幽蓝篇)
分類: 图书,小说,惊悚/恐怖,
作者: (美)艾伦达特罗编,刘军平等译
出 版 社: 长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5-1字数: 350000版次: 1页数: 187印刷时间: 2008/05/01开本: 16开印次: 1纸张: 胶版纸I S B N : 9787535435965包装: 平装编辑推荐
“世界魔幻惊悚小说奖”顶尖作者群,星光闪耀!恐怖悬疑超灵异“过山车”式阅读,无与伦比;美国民众“人人必备之物”
目录
涂鸦心灵
宝曼
爸爸的假面具
案情陈述
人行道上的艺术家
林子里的吉卜赛人
书摘插图
涂鸦心灵
杰克卡迪
20世纪80年代中期,还在读研究生的时候,我和伊斯米经常见面。那时,每个星期天的早晨我都在汉普森街的A饭庄和她一起吃早餐。我们一边吃着软鸡蛋、煎玉米饼、咖啡,一边漫无边际的闲谈,这成了我们周日的一项固定的仪式,却又不像仪式那么严肃刻板。沉浸在星期天早上这种静静的、慵懒闲适的气氛里,让我颇有几分在家中的感觉。
我们家住同一个城镇,又在同一所高中读书,因此,那时候对彼此略有所知——朋友的朋友。但我们的生活沿着截然不同的轨道运行,她的生活更加阳光灿烂一些。毕业以后六年了,我再也没有想起过她。夏末的一天,研究生即将开学,我走出了我栖身的破烂的1号楼的阁楼,去买点东西。在克勒普大街上走着走着,我注意到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漂亮女孩,她从对面走过来,边走边自言自语。她高而苗条,一头浓密乌黑的鬈发,穿着橙色T恤衫和牛仔裤,脚上一双便宜的塑料沙滩凉鞋。她正在抽烟,另一只手微微做着手势。看到她自言自语的样子,我想没准这女孩会搭理我,于是我搜肠刮肚地想找出一句搭讪的话,好让她对我感兴趣。然而我很快愣住了,因为她的T恤上印着我读过的高中学校的校名,还清楚地画着只模样可笑的狮子。我们越走越近,我看清了她的脸,这才感到有些面熟,这时除了一个“嗨”,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住了脚,抬头看看我,毫不陌生地说:“嘿,帕特,你好!”好像我们昨天才见过面似的。这时候我也认出了她,“伊斯米,你怎么也在这儿?”
她请我到A饭庄喝咖啡。到了镇上以后,学校还没有开始上课,我又一个人也不认识,一直颇感寂寥,此时能遇到她,可说是求之不得。我们吃了一个小时的晚餐,彼此谈谈毕业后这些年各自的生活。她已经在另外一所学校获得硕士学位,研究课题是几何学中不规则理论和混沌理论,现在已经在这所大学读了一个学期,攻读第二硕士学位,主攻艺术。而我却刚刚开始读研,巧的是,我也是艺术系的。因此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告诉她,我是画油画的。听到这句话她沉默片刻,偏过头来盯着我看了看,深吸了一口烟,撅起嘴巴,半晌才点点头,表示她基本相信。
当然,油画与她无关——她所有的图画都在电脑上进行,在上面描出点,画成彩色的图形来阐释宇宙的规律和事件,这在当时还是新兴科学,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讨论曼德博洛特数列和奇怪的吸引体的时候,显得随意而聪慧,这几乎像她的头发一样吸引了我。我告诉她,我喜欢雷东和哥斯顿的画,她像个十岁的小女孩一样呵呵笑了起来。尽管我知道这是在贬低我的艺术品味,这银铃般的笑声却让我着了迷。
那天,我们商量好每周日早餐见面后就散了。那时我就感觉到,我和她也许会成为好朋友,但却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她迷人却又冷傲,即使在看着我给我讲述她母亲最近去世的事情的时候,也给人一种孤高之感,仿佛她的注意力中有固定的一部分被分散,忙于求某个方程式的解。除去感情因素,那时我还有一种不理智的反机器化倾向,总认为用电脑作画有悖艺术之道。
开学了,我很快发现抽象派油画仍然是学校里的主导。大部分在五六十年代末凭借自己的画作在画坛小有成就的教授仍然在宣扬杰克森波洛克过时的主张;二三流的抽象派表现主义教授引导学生在绘画中忽略具体形象。在巨幅画布上随意涂抹,画得越乱所获评价就越高。而我则勾画线条粗糙的卡通形象,衬之以单调灰暗的背景,表达我的厌世情绪。那种背景是一个面具,掩盖我对这个世界的敏感和倦怠。这使得我从一开始就受到同学们的排斥。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愚钝的傻瓜,我的画好看却肤浅。伊斯米的处境和我差不多。除了计算机系的人,谁也弄不懂她那些高深莫测、复杂无比、不知寓意为何物的佩斯利漩涡是怎么画出来的。艺术界的人们抵制这一科学技术。
本科时的我,酗酒、吸毒、追女生,无所不做,而现在我全身心地投入了新的追求。每当回想起克林顿大街上的那间陋室,我就会想起那臭气四溢的松节油,那张由一圈围栏和一张破垫子构成的床,以及前窗上我用修管道用的胶布封起来的子弹洞,还有那个危险的机械取暖器,扭曲变形的烟道从天花板中间穿过,至于能够分得多少热量,那则完全靠碰运气。每当楼房里的其他房客关掉那永远煮着白菜的炉灶,为了微薄的薪水去工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倒在床上,街对面的家具仓库前面,卖兴奋剂的人和他的主顾开始在街灯下交易时,我都会泡上一杯咖啡,把布洛森‘迪利的磁带放进那台老式录音机,开始调颜色。每画一笔我都兴奋不已。在色彩、技巧和材料方面,那些排斥我的教、授仍然有其真知灼见要传授,我把所学到的东西全部运用到画布上去。
月复一月,上学的同时我也对伊斯米有了新的了解。在A饭庄的小隔间,我们的谈话围绕几个一成不变的话题进行——她言词激烈地提倡利用电子技术,我则批判抽象画的种种不足,偶尔来几句对同学作品的独到见解和对教授们的针砭。但一出了小隔间,她就像谜一样让人猜不透。除了初次见面的那天。讲到过她母亲癌症发作的事,她再也没有提及她的私生活和家人。我所知道的完全是碰巧所得。
一天放学后,我正在工作室外的走廊上和也是油画系研究生的法诺说话,伊斯米走了过来,我就停下我们的谈话跟她打了声招呼,她回了一句周日见。我再和法诺说话时,发现他正在摇头,一直到伊斯米走远了,他才问我:“你认识她?”
“对,高中同学。”
“那你一定干过她。”他说。
我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一步说:“你胡说什么?我们只是朋友。”
“我可不认为她有任何朋友。”他说。
一股怒火忽然涌了上来,我不再说话。
“听着,别生气。”他说,“我只是提醒你。我和别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她主动接近你,你们一起去吃晚餐、看电影,最后你们到了她住的地方。我是说,她漂亮迷人,又有才华,你暗自想:哇!她真不错!你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她。终于你们去了卧室。她很猛,好像会要了你的命,还要吃了你的魂似的。接着,要不是第二天早上,要不就是半夜里你被她的哭声惊醒。她像小孩子一样跟你撒泼,闹脾气,好甩了你。我也跟别人讲过这些,有男生女生,甚至还有几个教授。她算是被毁了。”
“可我们是朋友。”我为她辩护了一句,走开了。
那个星期的周日,当我们共进早餐时,那个家伙的故事像绕口令一样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但我闭口不提此事。因为从来没跟她走得那么近,我并不因为听到法诺的话,就觉得她很疯狂,而是替她感到难过,不管这种感觉应不应该。我脑袋里想着这些事的时候,伊斯米正在跟我讲混沌理论,它如何证明宇宙既是有序的又是混乱的。我几乎无法集中精神去听她的理论,脑海里全是她像个贪得无厌的动物形象,跟艺术系的各种人上床的样子。最后她解释完了,扮了个鬼脸,表示她对创世纪故事的不相信,百般不满。末了,还让我把糖递给她。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不确定的世界又赐予了我两条有关她的启示。一天晚上,我怀着一线希望到图书馆去找雷金纳德玛其的科内岛系列画册,却发现自己走到了图书馆的楼上,那里有一间间的自习单间。我所在的系认为,我没有资格得到这样的优待。系领导们像教皇恩赐自己最宠爱的学生一样,把它们施舍给学生。然而我知道伊斯米就有一间,是计算机系的人分给她的,她经常去那儿自习。我沿着那排单间一个个地走过去,从门上的小孔往里看,大部分都黑乎乎的,空无一人。最后,我终于找到了她的单间。
她正坐在桌子后面,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各种数字,右边放着一本打开的书,右手时而翻翻书页,时而点击鼠标,与此同时目光也迅速地从书页移到电脑屏幕,又从屏幕移到书页。左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笔记本,她眼睛看都不看就用铅笔在上面飞快地记着什么。除此之外,她的耳朵上还塞着耳机,耳机的另一头插在地板上的音箱上。她转头看书的时候,我瞥了一下她的眼睛,那一刻惟一能准确描述她的表情的,是一个我平常不太爱用的词,那就是——贪婪。我本来想敲门,但是说实话,那时我发现:她有点可怕。
另一条启示是从我母亲口中得到的。那天我回到家,正在跟她聊我的学习情况和家里其他人的近况。出于做母亲的天性,她问我有没有交朋友,我说交了,想到伊斯米也是我们镇上的人,我就提了她的名字。母亲忽然沉默了。这可不是她的性格。
“怎么了?”我问道。
“她的家人……嘘!小声点。”
“你还记得他们吗?”
“噢,记得。我好像是在家长会上,还是什么地方见过她,像块冰一样冷漠,让人不敢接近,生怕会被她冻伤。她爸爸更差劲,是个瘾君子,不过至少她家很有钱。”
“她还好。”我说。
“哦,就你了解她!”母亲的口气里显然意味着其实我对她一无所知。
伊斯米的“状况”,或者是你愿意用别的词也好,一直困扰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关注她。不过是每周一次的早餐见面而已,不是吗?跟她谈话是一种乐趣,在A饭庄的相见也让我感到开心,但是,当我渐渐发现脑子里想的不是画画而是她时,我下定决心忘掉她,重新投入创作。
第二个学期的一个周日的下午,正值冬末春初,我们坐在晚餐桌上,吃着特价牛排和鸡蛋,庆祝我最近的作品获得组委会的好评。我把每一位教授的溢美之词讲给伊斯米听。我讲完了,她笑着说:“那太好了!帕特。可是想想你刚才多么看重教授们的评论。我记得几个月前你还很有主见,认为他们不过是群傻瓜。”这种评语对正春风得意的我是个打击,然而,我仍然能够强烈地感觉到我的画作正在自成一派,灵感源源不断地通过画笔涌入画布,我知道前景越来越好,不管伊斯米说什么,都不能彻底破坏我的兴致。对她的话我只是笑了笑。
她起身去洗手间,我坐在那里翻看春季画展的画册。画展将在学校里的画廊里举行,展出一些研究生和几个颇有成就的教授的作品。我也有一幅作品被邀参展,这使我不由得欣喜若狂。她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看托马斯多芬的一幅画。他将是开展那天最著名的画家。
“你在看什么?”她边挤进隔间边问。
“多芬的一幅画,你不知道他吗?”
她摇摇头。
“有点像塞托姆布莱那家伙的画风,只是看起来更有立体感,有点像是融合了托姆布莱和里奇特斯坦的风格。”托姆布莱画过一系列的涂鸦风格的画,好像一个拿不稳笔的三岁小孩,在画布上乱涂一通,却引起了艺术界的轰动。多芬的画也是涂鸦,只是线条不像前者分明,是用蜡笔画的连贯的线条,而是用油画刷子画的,给人一种虚幻的三维感,看上去像一根粗麻绳。这种技巧令人印象深刻,但却让我感觉冷冷的。”
“我看看。”她说。
我把画册递给她,她拿到面前看。
她看了大约两秒钟,我注意到她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似乎十分惊讶,接着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怎么啦?”我说。
她抓着画册挤出隔间,站起来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比我们应付的要多得多,扔在桌子上。
“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我的公寓。”她看上去有点疯狂。
我立即想道,这下完了,轮到她像吃人一样地干我了。我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还要回去学习,她打断我说:“求你了,帕特,你一定要来,不会很久的。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我很警觉,但她看上去那么无助,我不想让她失望。我点点头,站起来跟着她走。她的公寓在海拉特大街上,是一个经过修整的仓库,离我们吃晚饭的地方只有两个街区远。我知道那地方,但从来没去过。她快步走在我的前面,时而侧过头来看我是不是还跟在后面。她看我的时候,我就对她笑笑,她却并不笑。我们走得很快,不一会就到了她的公寓前门。她掏出钥匙打开大楼的大门,让我进去。我们得乘一个老式的运货电梯才能到她住的五楼。我在电梯里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可能不会相信。”她说着拿起画册,翻到印有多芬的画的那一张又看了一眼。
她打开宿舍门,我们走了进去。如果说宇宙是既混乱又有序的,那么她的房间则属于那种秩序已经藏匿起来或消失了的地方。房间很宽敞,透过巨大的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河流,地板上铺着印有花和佛教道场图案的波斯地毯。墙壁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海洋绿,上面挂着她的不规则碎片图。不管怎样乱,明亮的光线使得这地方看上去像个舒适的窝,进去不到一分钟,我的紧张感就褪去了,就像人的皮肤上没用的死皮一样,褪剥掉了。桌子上的电脑旁边放着一排削过的铅笔,按照长短顺序从右到左依次排列。看到它们,我突然想起我陋室里,厨房的洗涤池旁边,那高高堆起的、结了污垢的碗碟。
“很漂亮。”我说。她正在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柜里。
“还行。”她心不在焉地说。“你在这等一下。我到卧室里去找一样东西。”
她走后我浏览着身边的书架上的书名,最后,我的目光越过一排排的美术书籍,停在了放在顶层的一张照片上。照片放在一个简易的银色相框里,上面是一个表情严厉的中年妇女,烫着整齐的短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她坐在一张桌子前面,桌上的生日蛋糕仿佛还冒着缕缕轻烟,像刚刚被吹灭似的。她的下颏和颧骨处线条粗硬难看,仿佛是用钝镐从大理石上砍出来的,眼神似乎穿透我的眼睛一直看到我的后脑勺。我猜这就是我母亲告诉我的、那个“家长会”上的冰美人了——她的母亲。
伊斯米从卧室出来,招呼我坐到牌桌前面。牌桌放在房间的后窗前,一边放着一把椅子。那天阳光明媚,我记得在她对面坐下来之前,我瞟了一眼窗外。阳光在河面上洒下无数光芒,钻石般闪烁着。除了那本画册、香烟、一个烟灰缸和一个打火机,她还在桌子上放了一个“迈拉牌”的塑料包,连环画收藏者用来放他们的宝贝的那种。从我坐的地方看去,里面似乎只装了一张自纸,11×8.5的那种。她点了一支烟,夹在嘴角,把打火机放回到桌上说:“还记得普雷斯顿市区的7—11号酒吧吗?”
我点点头。“记得。那是镇上惟一卖给我们啤酒的酒吧。”
“我记得好像在那见过你。”她说,“在那里右转,再一直往前走,到镇上的汽车修理厂,路边有一个小托儿所,还记得吗?”
我其实记不清楚了,但还是点了头。
“大四的暑假我在那里上班。去上班的家长把孩子丢在那里托管。大部分是二三岁的孩子,也有大一点的。我很喜欢他们,就是孩子太多,而我们人手又不够。”
“千万别做跟孩子或是动物打交道的工作。”我说。
“要是你不介意天天给他们揩鼻涕、擦屁股倒还可以。”她说,“不过这倒为我接触混沌理论开了一个好头。”她顿了顿,猛抽一口烟,摇摇头,似乎当时的情形还在眼前。“不管怎样,夏末的一天,大概离家长来接孩子还有一个小时,我坐在孩子们的小凳上,精疲力竭。我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小孩子们大概都已经忘了我的存在。他们脱下身上的演出服,帽子、面具以及破旧的演出道具,扔了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