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饥饿1978

分類: 图书,经济,各部门经济 ,农业经济,
作者: 傅上伦,胡国华,冯东书,戴国强著
出 版 社: 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12-1字数:版次: 2页数: 183印刷时间:开本: 16开印次: 1纸张:I S B N : 9787010028323包装: 平装内容简介
这部尘封十八年的书稿,是四位新华社记者根据采访笔记整理而成,大部分内容曾写成“内参”供中央最高决策层参考,不少内容邓小平、胡耀邦、万里等作过批示,成为制定重大政策的可靠依据,对改变中国前途命运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目录
序言真话的历程
第一章愿饥饿的岁月从此结束
一太原街头的吉兆
二 收容所何时关门
三 王家湾的今昔
四 在民族英雄谢子长的家乡
五访《东方红》歌手李有源老家
六 “难兄难弟”都有了希望
七 在贫困的死亡线上
八挽救失去的忠诚
第二章徘徊在黄土高原的阴影
一在遥远的地质年代
二黄土的来历与性格
三 大自然的报复
四干旱的“珠穆朗玛峰”
五咚咚炮声话冰雹
六 三十年的建设与破坏
七 多灾多难的子午岭
第三章要使农业真正成为农民自己的事业
一 没有主人的事业
二 戈色令的遭遇引起的联想
三 中国的农民就吃这一套吗
四 一个做了大好事的人为什么要自杀
第四章这里需要更多的有志者
一 从一位给人们带来信心的县委书记说起
二 “群众生活好了才算好干部”
三 “不断革命”的后果
四 要支持有识之士施展雄才
第五章要努力提高文化科技水平
一 黄土高原需要千万个薛振声
二 人才为什么流失
三 看这里的学校穷到何等地步
四 “智力开发”刻不容缓
第六章绿色在于顽强的生命
一 为什么不让多种“摇钱树”
二 “自留山,可美着哩”
三 困难面前出英雄
四 访种树三兄弟
第七章今后向何处去
一 大讨论带来的新方针
二 必须打破自然经济的束缚
三 农田基建不能再这样“大搞”了
四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五 “退耕”不能光喊在嘴上
六 不能只要铁牛丢掉黄牛
七 要使流通渠道畅通起来
第八章“独木桥”联着“阳关道”
一 “王魁包山”的启示
二 改革的冲突
三 孟家坪的创举
四 西北农民的呼声
五王一宁的“政见”
六 张易公社并未翻船
七 大得民心的措施
第九章一份关于报告的报告
后记十八年后的回忆
冯东书:敢问路在何方
戴国强:匆匆已过十八年
傅上伦:为了永不忘却的纪念
胡国华:往事当回首
媒体评论
要说真话。写实情。斯诺的《西行漫记》,范长江的《中国的西北角》,为什么至今读来仍然震撼人心?就是因为他们真实地记录了大量的事实。他们当时发的新闻,今天成了信史。你们这次调查,今天看是新闻,明天也就成了历史。
——穆青(时任新华社社长)
书是一个晚上读完的,读得心潮起伏,后半夜完全失眠。这种情况是我以前从未发生过的。全书没有华丽的词句,也没有故弄玄虚的技巧,质朴到了极致,你说是新闻调查也可,是报告文学也好,是长篇散文也好,但你为中国改革初期现状的巨大真实所震撼,为作者的胆识、良知和职业责任心所凝聚的灵魂所感动。
——贾平凹(著名作家)
书摘插图
第一章愿饥饿的岁月从此结束
一太原街头的吉兆
1980年3月中,正是北国大地春意萌发、冰雪消融的季节,我们从北京坐火车到山西省太原市,开始了为期近半年的黄土高原农村调查。
我们来到太原街头,首先去看那一家家饭店。
性急的朋友也许要问:太原的饭店同黄土高原有什么相干?说穿了未免令人沮丧:我们的用意,不是别的,就是想看看眼下要饭的人还多不多!
前些年,在外地人的印象中,山西是个“出经验不出粮食”的地方。这个印象因何而起,是否符合实际,我们未去深究。但在“学大寨运动”搞得最热闹的那些年,太原街头要饭的人成群结队,却是我们曾经耳闻目睹的事实。那几年,我们每次到太原,随便到街上转转,都碰见不少沿街乞讨的农民,有的要钱,有的要粮票,饭店更是他们频频光顾之所。只要你买的饭菜一上桌,光屁股的孩子,衣衫褴褛的妇女,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棍的残废人,就会把一只只掉了瓷的饭碗、茶杯或是废罐头盒伸到你的面前,用各种不同的凄惨的音调哀求,“可怜可怜吧”,“给半块馍吧”,“给一勺面条吧”。有的则默默地把一只又黑又脏的手搁在你的碗边,不给他一点决不缩手。面对这种情景,有几个人能坚持把饭吃完呢!而当你一离桌,乞食者立刻就会扑上去争夺剩菜残饭,吃了不算,还要用舌头把那盛菜的盘子舔过来舔过去,直舔到上面不剩一点油渍为止,叫人见了真是痛心。
这些要饭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大多是从太原西边的吕梁山上来的。如果你一一细问他们是山里哪个县的,多数又会回答你:临县。
吕梁山,山西人称它为“西山”,古称“骨脊山”。因为它峰巅相连,形似脊骨,后人以两骨相连处颇像两口相对,如一个“吕”字,故易名为吕梁山,并成为晋西群山的总称。在战争年代,吕梁山是座英雄的山,在我们党的历史上占有光辉的一页。1937年“卢沟桥事变”发生后,贺龙同志率领八路军一二。师沿北同蒲路挺进晋西北,开创了晋绥边区抗日根据地,这吕梁山区就是晋绥边区的一部分。在八年抗战中,英雄的吕梁儿女在此抗击了日伪的上万次进攻,歼灭了十余万敌人,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立下了不朽的功绩。
可是,就在这块红色的土地上,在全国解放三十年之后,不少农民的生活却反而不如贺老总在这里的时候了。吕梁地区总共十三个县,山上九个县,一百四十七万人,山下四个县,一百零三万人。在“四人帮”祸国殃民达到顶峰的1976年,粮食总产不到十二亿斤,人均占有粮食只有四百多斤,口粮仅二百来斤,人均分配收入四十三元。最穷的临县,从1958年到1979年的二十二年中,每个农民平均每年从集体分得的收入,达到和超过四十元的,仅有三年,其余十九年都在四十元以下,最低的1976年仅有二十一元八角,平均一天才六分钱。就算达到了四十元吧,一天也不过一角一分钱。一角一分钱,在北京还买不了两个一两粮票的芝麻酱烧饼,怎能维持住一天的生计呢?于是姑娘们一批批远嫁他乡,年轻媳妇离家出走另找婆家,大量人口外流乞讨谋生,也就成为不可避免的事情。临县县委书记刘乃柱过去曾告诉过我们:这个县有的年头,有统计的外流人口达一万三四千人,没有统计的,就说不清了。他们往哪里去?自然是就近奔太原这个大城市了,人多的地方好要饭嘛。久而久之,太原街头要饭人数的多寡,就像温度计那样,成了人们观察山西地区农村形势好坏的一只“表”了。我们所以要从太原街头开始作调查,原由也就在这里。
3月25日11点钟,饭馆中午营业高峰快到了,我们从新华社山西分社出发,一直往北走,先看了并州路东、西商场附近的饭店,再转到五一广场旁的大饭店——晋阳饭店,然后又转入太原最繁华的街道——柳巷、桥头街,那里有有名的上海饭店,以及许多小饭店。到午后1点为止,我们一共串了十四家饭店。发现了多少讨饭的呢?出乎我们的预料,一共只有九个。经过一一询问,这九人中,有三个是外省人,一个是为打官司来的,两个是想来找活干没有找着。另外六个人中,一个是太原城里的孤老头,在上海饭店要吃的两个十四五岁的娃娃是西山柳林县的,还有三个虽说也是从西山来的,却并非专来要饭,目的是来上访打官司的。他们见我们打听这打听那,还以为我们是“官方”的私访人员,马上就想同我们谈他们的案情。看来,只要上访有结果,他们不会再久留太原。令人又喜又惊的是,在这两个小时的“饭店调查”中,来自临县的要饭人一个都没有碰到。
十四家饭店里只有九个要饭的,而且纯粹要饭的西山人只有两个娃娃,这可是近十多年来的最低的纪录。它使我们预感到:黄土高原上的形势已经向好的方向转了,饥饿的岁月也许就此到头了。
二收容所何时关门
我们从太原西行到吕梁山区,一路经过离石、临县、兴县、保德诸县,再西渡黄河到陕北的府谷、神木、榆林,又沿咸榆公路南下延安,一路上都用逛街头、串饭店的办法去看农村形势,结果都证明在太原街头产生的那个预感确是个好兆头。一般县城里都只有一两个、两三个要饭的,而且都是老弱病残。其中延安市的变化,尤为引人注目。
1974年夏天,我们曾经访问过延安。当时,延安街头讨饭人数之多,情景之惨,给我们留下了痛心彻骨的印象。记得那次我们在东关附近的一家食堂观察了半小时,就看到十七个讨饭的。在另一家食堂门口,坐着一个瞎眼老汉,手里端着一只饭碗,不住有气无力地哀告,“行行好吧,行行好吧”。这个老汉名叫刘玉发,是延安市姚店公社纸坊生产队的人,是个五保户,已经七十五岁了。年前队里照顾他一百五十斤原粮,早已吃完,只好流落在街头。三伏天,他下身还穿着去年冬季国家救济的一件旧黄军棉裤。紧挨着老汉还坐着一位双手残废的中年人,听刘老汉向我们诉说苦情,同病柑冷,两眼珠泪滚滚。这些人白天沿街乞讨,晚上就露宿在街道两旁的屋檐下。一天夜间,我们到清凉山上原延安解放日报社门口转了一趟,只见大门两侧的人行道上,横七竖八地睡着五十多个要饭的人。幸而时届盛夏,要在严冬那该是何等的悲惨!
可是,沿街乞讨、露宿街头也不是可以“自由自在”的。延安是革命圣地,前些年来此观瞻的外宾很多,叫他们看见了岂不丢尽脸面!因此之故,每逢外宾到来之前,公安人员都要一齐出动,将流落街头的讨饭人收容拢来,集中到宝塔山下的收容所里,再遣返回去。为了防止讨饭人逃跑,每次遣返都包的是轿车。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一到中途休息或吃饭,车刚一停,年轻人和大一点的孩子便纷纷从窗口钻出逃跑了,以至遣返的汽车还没有回来,这些人已经再次在延安街头出现了。即使原来的全部遣返回去了,新的要饭者又会接踵到来。这使市公安局和民政局伤透了脑筋,不遣返吧,实在有碍观瞻,遣返吧,又没完没了。他们说,为了遣返,有的讨饭的还同公安人员顶嘴,说毛主席、共产党哪一条政策规定不准要饭,没有粮吃就该在家里等着饿死吗?问得公安人员无言可答。
要饭的人遣返不完,是因为农村里头实在没有粮了。据地委的同志讲,当时延安地区有三分之一农民吃糠,还有一部分农民连糠也吃不上了。各县粮食加工厂的麸皮、谷壳大部分返销了回去,有的顶奖励粮,大部分当“口粮”,不算粮食指标。粮食部门还作了临时规定:一斤粮可以换麸皮一斤半,或玉米皮五斤,或高梁皮五斤,或谷皮六斤。有些社员便拿国家的返销粮去换一部分麸皮和谷皮,但这也并不能敞开换,要走后门才行。什么门路也没有的农民,在吃光了糠菜之后,就只得外出流浪了。
这一次,我们再访延安,情况大为好转了。6月13日下午,我们在延安街头串了八家饭店和十几个饭摊,一共只遇到八个要饭的。在宝塔山下的收容所里,所长高正谦告诉我们,粉碎“四人帮”以来,收容人数在与年俱减:1977年1至4月,共收容了四千五百一十九人次;1978年同期收容了三千六百零九人次;去年同期减少到二千七百三十八人次;今年同期,又减少到二百二十多人次。
收容人数的急剧下降,表明陕北的农民已经从贫困饥饿的“深沟”里,开始往上爬了。翻翻延安、榆林两地的粮食分配账,也真是这样。1973年,延安地区社员的口粮,包括自留地粮食在内,平均原粮三百二十九斤,有的县平均只有二百五十斤,折合细粮不足二百斤。榆林地区比延安地区还要少。而1979年,仅从集体分得的口粮,延安地区人均达到了四百三十六斤半,榆林地区也达到了四百二十斤,比上年增加了三十二斤。在两地的二十六个县、市中,人均口粮超过五百斤的有七个,四百斤至五百斤的有十个,三百六十斤至四百斤的有三个,三百六十斤以下的只有六个了。以核算单位计,两地三万零七十二个单位中,人均口粮在五百斤以上的占百分之二十二,四百斤至五百斤的占百分之二十三点四,三百斤至四百斤的占百分之三十一点一,三百斤以下的占百分之二十三点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