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05 :误作诱惑
分類: 图书,文学,中国现当代随笔,
作者: 臧杰,薛原 编
出 版 社: 青岛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9-3-1字数:版次: 1页数: 224印刷时间:开本: 24开印次:纸张:I S B N : 9787543652774包装: 平装内容简介
《闲话》丛书是一本连续出版的、还原名流与知识者人牛世界的人物类人义读物。
《闲话》丛书期待通过微观的管窥和历史碎屑的拾捡,再现文人、学者、科学家、艺人和殖民者的命运和襟抱,呈现文化、学术、科学、艺术以及现代化进程与人生的关系。
《闲话》丛书仰慕有文电价值的文宁、自故事特征的叙事以及甲民化的学问肌理。
修复记忆,扫描名流世界。
传承《良友》画报精神质地,以新生代慕客书的形式出版,扫描名流世界,管窥历史碎屑,近观大知识分子的精神世界。
本书会使人获得异乎寻常的人生趣味。
目录
戈革自传残稿
胡说“新语”
盛世才统治新疆真相
徐大总统与北大教授
“青帮头子”朱雁秋之死
梅兰芳的高级“粉丝”
梨园“名票”的如烟往事
王人美和叶浅予的婚事
邵洵美的“金屋”与藏娇
《万象》画报和邵洵美
罗伯特赫德之欲火焚身
传教士:殖民地的别样风景
里芬斯塔尔的星空或泥沼
被误作“诱惑”的许羡苏
扬的两个“癌症”
曼殊:一次次地放逐
三清绅士”陈岱孙
基现实主义”的艾青
《闲话》稿约
书摘插图
戈革自传残稿
戈革先生(1922-2007),系科学史家,十二卷《玻尔集》之译者,并有其他著作多种,译著多种。1995年,笔者提出,想以访谈的方式做一戈革先生的自传。工作方式是,我先对他进行访谈,记录,然后由他对文稿再做修订。此项工作从自序和“中国人的姓名”开谈,但甚为遗憾的是,在开了头之后,由于种种原因,这项工作未能完成,最终只留下了两万多字刚刚讲到他的童年的记录文稿。
在此刊出此自传之残稿,既是对于戈革先生的纪念,也是一份有意义的历史文献。——刘兵
我的童年
我于旧历辛酉年腊月廿五日(1922年1月22日)辰时生于河北省献县前南宫村。其时祖父已逝,家中还有继祖母王氏,伯父和伯母周氏,伯父家的两个姐姐(后皆天逝)和一个哥哥戈本宗,我的父母,我的大哥戈本捷字足先,和我的姐姐戈玉清。三年以后,我妹妹戈玉环出生。
我大哥乳名福全,姐姐乳名“雪”,妹妹乳名即为“环”。我乳名福聚,学名原为戈本荣,后改为戈繁荣,字跃先。
在我上小学以前,伯父和父亲分了家,其原因我不清楚,总是他们兄弟之间,尤其是妯娌之间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吧。分家以后,我们和父母一起留在老宅中,而伯父一家则搬到巷子对面(东面)的新宅中去了。老宅是土坯房,有南北房各四间,东西房各两间,有大门和二门,一进二门有一座“影壁”。我哥哥娶妻徐氏后就住在靠西头的一间北房中;再过来是“堂屋”(通称“外间屋”),供做饭和吃饭之用;再过来是父母和未成年孩子们的住房;最东头的一间是“套间”,后来我姐姐住在那里。我祖母双目失明,住在西厢房中。其余的房子是仓房、柴棚、磨房等等,不住人——我结婚后住在原为仓库的东厢房中。
北方的农村,冬天很冷,没有取暖设备,最多在住房中有一个“火盆”,里边有一两块似明不灭的木炭。因此我们小时候每年都生冻疮,脚、手、耳、脸上出现肿块,有时甚至破皮,又疼又痒,十分难过。人们从来不洗澡,早晨大家用同一个脸盆洗脸,因此我们全家都害沙眼。
我自幼反应迟钝,性情内向,婴幼时期身体较胖,二三岁时还走不稳路,后又因害沙眼、爱看小说,很快就成了近视眼。因此有些邻人认为我活不了几岁。等我长大以后,他们才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我母亲。
因为性情迟钝,我自幼得不到父母和其他长辈的喜爱。我有一位远房的叔祖父,他有些学问,交游较广,性情豪爽,见识高超。他对我大哥的评价是“此吾家千里驹也”,而对我的评价是“将来当一辈子教书匠”。我很尊重和爱戴这位老人,但是听了他对我的评价也曾暗中颇感不平,认为自己将来不一定就那么没有出息。谁知事有凑巧。至少是在我身上,竟被他“不幸而言中”!
我于七岁时入小学。那时的乡村小学还带有很大的旧式私塾性质,老师可以申斥和体罚学生(用戒尺打手心)。学生出去上厕所,要到老师那里去领一个唯一的木牌,上有“出恭入敬”的字样,因此我年幼时人们都把大小便叫做“出恭”,若说“拉屎”便太粗俗,不是知书识礼之士所应为的了。
我上的小学起初设在我伯父家的一间房子里。那时乡间稍有地位的人家,往往有一间摆设稍好的房子用以接待客人,叫做“客(qie)位”,又叫“学里”,即客厅或书房的意思。我们的小学就设在伯父家的“客位”里。开学的那天(春季),由我伯父作为“校董”宣读了校规,所用系文言,我们根本听不懂,只听得“诸生”如何如何,心中纳闷,以为是说的什么“猪”。
我们的家庭在村中被称为“财主”,而我学习又很顺利,且十分老实(本来就不好动),因此我在小学时期从来不曾受过老师的申斥和责打。我们的课程已经不是《三字经》、《百家姓》之类,而是采取了“洋学堂”的《国文》、《算术》、《修身》等书。第一册《国文》的前几课每课只有一个字,即人、手、足、刀、尺、山、水、田、狗、牛、羊,等等。北言俗话中无“田”字,都叫“地”。当我们学到“田”字那一课时,老师给我们进行了讲解,但是我们全都没有记住。当第二天老师叫起一个学生来问他“田”是什么时,他说“甜是糖”,再问第二个,也说是“糖”,大家都说是“糖”,把老师几乎气死!
当时我们学习的方法全靠朗读。老师教了一课书,学生们就开始大声朗读,一读就是几小时,目标是要能够“背诵”。读了几小时还不能背诵,往往就要挨打。偏偏我从小不爱作声,因此特别讨厌那种朗读的方式,我只愿坐在书本面前发呆和胡思乱想。但是我永远能够顺利背诵,故老师也不管我。刚开始学《修身》时,第一课竟有八个字之多,即“夜间早眠,日问早起”,这被认为是很难的。老师看我坐在那里发呆,就走过来问我认不认得那几个字,我说认得,他一个一个地指着,我都正确地读了出来。于是他大为惊讶,认为我很有“天才”。
我们从_开始就有“习字”课,每天都要写毛笔字。起初是写“仿影”,即由老师写几个标准字(叫做“仿影”),而学生们用薄纸铺在“仿影”上一笔一笔地描画。等有了一点点经验,就可以开始写小楷(也用相同的办法)。到了高年级,才能“临帖”。我一开始“习字”,便被老师和别的长辈们判了“死刑”,因为我写的那几个字实在太不像字。他们说,这孩子“手艺”(即写字的天分)太坏,一辈子别想写得好字!这种评价一直持续了很多年。记得我已小学毕业时,一天家中的一位客人偶然在一张信纸上写了一首唐诗,“寒雨连江夜入吴”。这张纸被一位亲戚看到了,他说,这一定是别人写的,“你们弟兄”写不出这样的字来。就是说,不仅是我,而且包括我们“弟兄”,全都没有书法天才。但是我因中了旧小说之毒,一生“附庸风雅”,从心里喜欢琴棋书画之类(“琴”除外,我毫无“音乐细胞”),—直喜欢写写画画,并收买一些碑帖书画。现在我写的毛笔字仍很难看,但水平早已远远超过了所有当年判过我“死刑”的人了。
我在初级小学读了四年,应该毕业了。但是我们村中没有“高小”。父母认为我年岁太小,而且性情太笨,不宜自己出门,因此让我继续在本村小学中多读了一年。然后就送我到二十多里以外一个叫“沙洼”的镇上去读高小。那地方在“子牙河”畔,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了一条河。在那里,生活条件是十分艰苦的。一日三餐都是粗粮,夜间大家一起睡在土炕上。都是男生。个别年岁较大的学生半强迫地和较小的男生搞同性恋。我那时还根本不理解他们搞的是什么事,只知道他们常被教师叫去进行训斥。
第一次离开家,独自—人生活,我觉得十分孤独和痛苦,每天都盼望快快放假。每到寒暑假,我父亲都来接我。我因不受喜爱,从来就很怕我父亲。但是每当放假他来接我时,我却心中觉得和他十分亲近。这种感情我不敢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把自己的学习成绩报告给他。那时我的成绩是很好的,在班上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
当时高级小学的学制是两年。我高小毕业时我父亲已经得了重病,当时只说是“痢疾”,多方医治无效,过了几个月他就逝世了,年仅四十二岁。现在想来,他的病恐怕是肠癌!
我家的经济状况本来就入不敷出,年年亏空,我父亲一死,情况就十分严重起来,因为家中失去了主事的人,各种“小人”全都想来沾点“便宜”。我母亲应付不了那些坏蛋,而我又性情憨直,只会得罪人,因此我母亲不愿意让我留在家中,宁愿把我送出去继续求学。
1936年夏天,我父亲逝世半年以后,我被送到沧县的“河北省立第二中学”去读书。在那里,我开始受到“级任”老师的歧视,原因是我不会卑躬屈节地向他献媚。他多次借故在班上申斥我,有一次甚至对我“罚站”。但当时中国的教师们多数还有些道德观念和为人师表的责任感,他虽然不喜欢我,却仍对我表现了一定的关心。当时我患沙眼很严重,他主动地多次带我到医院去治疗,并且向我家中提出,我的眼病必须认真对待。在他的催促下,我大哥和他的几个同学进行了联系。当1937年暑假开始时,他的一位家在沧县的同学就把我送到了北平,到他们的一位医生朋友自开的专科医院中治病。
那地方叫做“和平医院”,位于“旧帘子胡同”,院长姓张,是日本留学生。他给我做了体格检查,说我“心脏膨大,并向右转位”,不宜做剧烈运动。他给我做了眼科手术,校正了由沙眼引起的“倒睫”,并给我配了纠正近视及散光的眼镜。其时是1937年6月,差不多是玻尔访问中国的时间,但那时我当然不知道玻尔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