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董说的《西游补》从《西游记》火焰山一回后补入,讲悟空为化斋误入新唐国,恰巧得知秦始皇有驱山铎,便幻想借来驱走西天路上所有藏妖之山,只因这一“想”之差,使他有了千奇百怪的经历:不仅穿梭于青青世界、古人世界、未来世界之间,还变成了项羽爱妃虞姬,与西施夫人、丝丝小姐等饮酒赋诗;又阴差阳错地当了一天阎王,审了秦桧,同时拜了岳飞为师……,忽而上天,忽而下地;一会儿秦汉,一会儿唐宋,不仅时空错乱,而且情节奇幻。
很难想象在董说那个时代能写出如此和“大话文化”相默契的文字。虽然像韩愈《毛颖传》之类的大话文化的苗芽在我国早就存在,但像《西游补》这样的“后现代”恐怕是凤毛麟角。难怪鲁迅盛赞它:“造事遣辞,则丰赡多姿,恍忽善幻,奇突之处,时足惊人。间以俳谐,亦常俊绝。”郑振铎则认为它“风格最为特别,名曰《西游补》,却是那样的不与《西游》同调,只是迷离恍惚,一气呵成,五彩斑斓,不可迫视”。
《西游补》的语言形式同一般章回体小说无甚差别:文白相间且诗词曲赋俱全,其辞藻偶尔也会花团锦簇,但它偏偏能将“旧衣服”穿出新气象。如悟空在青青世界变做粉蝶飞行时,其飞姿可谓多姿多彩:美人舞式、背琵琶式、梅花落式。再有言虞美人脚步之轻,不言悄无声息,而言“花落空阶声”;言虞美人愁容则有“风雨凄凉面”、“捧心睡眼面”之说,这和至尊宝的“嫣然一笑”何其相契!此等语言,何止是新人耳目,它们不仅摆脱了传统语言的套式,更是在自由飞翔的同时也将传统语言套式玩弄于股掌之间,传统成了它们游戏时的工具甚至对象。
然而《西游补》并非是肤浅的搞笑,作为大话文化的特征之一,其精神内核在于以戏谑的方式来表现生活,讽喻现实。《西游补》对世风刺讽之辛辣丝毫不让《大话西游》,如太上老君论文运,说现时秀才交的是“山水运”,做的是“纱帽文章”,其直白尖刻与痛心疾首在别具心裁的戏谑中坦露无遗;然而它也不乏浑厚深邃,淡淡一语,便蕴含着缠绵悠远的哲理。如刘伯钦回答悟空的一句话:“如何说个同字?你在别人的世界里,我在你的世界里,不同,不同!”此类酷似禅家语的话语,实是醒世之语,如《大话西游》之“以前我看事物是用肉眼去看,但是在我死去的一刹那,我开始用心眼去看这个世界,”同样震撼人心。在戏谑中揭示现实、参悟人生,这就是大话文化的引人之处,也是它的目的及本质之所在。
《西游补》名为补《西游记》,实际上已改头换面,借古代经典之体,抒现代流行之调,这就是“大话”文化和“戏说”文化的共同特征。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不得不承认《西游补》作者是一位先行者。
参考资料:百度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