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率扬州军民死守孤城，终因外无援兵，寡不敌众，城池沦陷。城破后，清兵在扬州大开杀戒，扬州人民遭受了世所罕见的大屠杀……
“扬州十日”真相
在任何一部写中国通史的著作中，任何一篇谈明清掌故的文章中，必然会提到“扬州十日”事件，或者“扬州十日”惨案。对于“扬州十日”，历来有很多观点，有人以为“扬州十日”就是屠城十天，还有人认为“扬州十日”出于虚构。那么，“扬州十日”的真相究竟如何？
１６４５年农历四月二十五日，清兵攻破扬州城，有一个名叫王秀楚的扬州人幸而未死。他目睹清兵的所作所为，将自己从破城那一天起的十日内的亲见亲闻记录下来，题为《扬州十日记》。我们看看这本书到底写了什么，作者经历的十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月二十五日下午，“大兵入城”的消息在扬州城内迅速流传，但是所谓“大兵”究竟是指明朝靖南侯黄得功的援军，还是指清朝豫亲王多铎的北兵不得而知。王秀楚在街上亲眼看见几十个人骑马拥着史可法狼狈南去，这才确认是“敌兵入城无疑”。不久，王秀楚的大哥来告诉他，此时大街上已经血肉横飞，“中衢血溅矣”。天快要晚时，清兵的大屠杀掀起了高潮，“大兵杀人声已彻门外”。同时，他们开始放火，“城中四周火起，近者十余处，远者不计其数”。
四月二十六日，大火烧了一夜后，势头稍减。王秀楚亲见清兵“持刃”到处追人屠杀，“追蹑如飞”；并且抢劫财物，“搜余兄弟金皆尽”；同时又掠夺妇女，“数十人如驱牛羊，稍不前，即加椎挞，或即杀之”。这时的扬州城已经是人间地狱，“堆尸贮积，手足相枕”，“屋宇深邃，处处皆有积尸”。到了晚上，清兵又到处放火，“外复四面火起，倍于昨夕”。显然，屠城达到了高峰。
四月二十七日，作者躲藏在乱坟堆中，亲耳听见清兵的杀声、刀环的响声和百姓的哭声。“至午后，积尸如山，杀掠更甚”。屠城在继续进行。
四月二十八日，清兵越来越多，气势也越来越汹。有一清兵“掳一少妇、一小儿，儿呼母索食，卒怒，一击脑碎而死”。有一群妇女藏在草垛里，“户外有卒，一时手杀二人”。惨烈的屠城仍在延续中。
四月二十九日，“又纷纷传洗城之说，城中残喘冒死缒城逃去者大半”。清兵大肆放火，“烈火四起，何家坟前后多草房，燃则立刻成烬”。屋内居民为火所逼，无不外逃，“亦有闭户焚死者，由数口至百口，一室之中，正不知积骨多少”。王秀楚听到一个红衣人传言说：“明日王爷下令封刀。”看来，屠城这时已经到了尾声。既然“封刀”要王爷“下令”，可见当初屠城也一定是王爷“下令”所为。
五月初一，清兵虽说已经“封刀”，但杀人之事仍然不止，“势虽不甚烈，然未尝不杀掠”。
五月初二，有官吏安抚百姓，“毋得惊惧”。各寺院僧人开始焚化积尸，“查焚尸簿载数，共八十余万”，还不包括落井、投河、焚死、自缢、被掳的人。
五月初三，官方“出示放赈”，作者到缺口关去领米，当时发生了“抢米”现象。
五月初四，扬州城里“烈日蒸熏，尸气熏人”。前后左右，到处焚尸，“烟结如雾，腥闻数十里”。
五月初五，躲藏的百姓开始出来走动，但仍有抢劫事件发生，“初不知为清兵，为镇兵，为乱民也”。作者一家“亲共八人，今仅存三人”。
王秀楚十天的记载，大致就是如此。从他的记载可以看出，清兵在攻破扬州城后，“王爷”多铎的确下过屠城的命令。这一残暴的命令整整执行了五天，在第六天下令“封刀”。“封刀”之后的五天，虽然仍有杀人现象，但和前五天的公然杀掠、大肆焚烧相比毕竟有所收敛。因此，把“扬州十日”理解为“屠城十日”固然与史实不符，而根本否认“扬州十日”的史实更是毫无道理！
有人说《扬州十日记》只是扬州大屠杀的孤证，我们便有必要给出一种众所周知的旁证。实际上，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清军发出的公告：“所过州县地方，有能削发投顺，开城纳款，即与爵禄，世守富贵。如有抗拒不遵，大兵一到，玉石俱焚，尽行屠戮！”扬州既然抗清最激烈，破城而入的清军怎能不执行这一命令，施行“玉石俱焚，尽行屠戮”？
清初计六奇《明季南略》记载：“甲戌，清师渡淮，是晚猝至扬州新城，破之，悉屠其民。”计六奇在康熙六年遇见一人，自称久居扬州，清兵破城后逃出，对扬州屠城一事知道得很多。那人说，破城那天，扬州新城的老百姓忽然喧哗起来：“鞑子已入旧城杀人矣！”大家纷纷出城逃走，“走不及者被杀，凡杀数十万人，所掠妇女称是，无一人得存者，扬城遂空”。还有一种说法是，城破之日，清兵首领发出令箭，每一个城门杀一百人，以报复攻城时明军对清军的杀伤。既而在传递令箭中，变成了每一个城门杀一千人。杀完后，复又传令，再杀一千。如此“连续传箭，直杀至数十万，扬州烟爨四十八万，直是遂空”。还有一说，当初扬州城被明朝军阀高杰就屠杀过两次，“及豫王（清将多铎）至，复尽屠之，总计前后杀人八十万，诚生民一大劫也”！
关于“扬州十日”死亡人数，历来有不同的说法。据王秀楚《扬州十日记》记载，五月初二是各寺院僧人开始焚化积尸的日子，至于总共焚烧了多少尸体，按理说最后清点时才能得知。但王秀楚在五月初二这天紧接着写道：“查焚尸簿载数，共八十余万”，这显然是事后补上去的数字。近人张德芳根据有关资料考证，说《明史地理志》记载万历年间扬州人口为“八十一万七千五十六”；《扬州府志》所载人口较为复杂，在成化、嘉靖年间扬州府属全区人口在“七八十万左右”。这样，估计到了“扬州十日”发生的１６４５年，扬州府人口“不会超过一百万”。考虑到各种因素，这一年集中在扬州城里的人口“至多不会超过二三十万”，“八十余万”的数字似有夸大失实之嫌。
“八十余万”虽是估计的数字，可是清兵屠城，血证如山。清兵攻克南京后，在《谕南京等处文武官员人等》中自供道：“昨大兵至维扬，城内官员军民撄城固守，予痛惜民命，不忍加兵，先将祸福谆谆晓谕。迟延数日，官员终于抗命，然后攻城屠戮，妻子为俘。是岂予之本怀，盖不得已而行之。嗣后大兵到处，官员军民抗拒不降，维扬可鉴。”杀人者本意在“大兵到处，官员军民抗拒不降，维扬可鉴”的恫吓，却在无意中成为史可法和扬州人民“撄城固守”、宁死不屈英雄气概的铁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