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阁,对江南水乡古镇来讲,随处可见,江浙一隅的周庄、西塘、同里、南浔等都有水阁,连苏州这样的比古镇高一个档次级别的古城,也有水阁一类的建筑,当然过去的岁月里,水阁在这些古镇建筑中占有很重要的分量,也占有很大的比例。其中千年古镇乌镇也不例外,水阁也成为乌镇的一道风景。
乌镇的水阁,因为河道多水阁也多,过去连车溪(市河)两岸都是水阁,所谓水阁,就是沿河的居民房子有半间屋的面积或一个廊房的面积,建在水面上,房子下面是木桩或石柱钉在河中,上架横梁,搁上木板,因而称为水阁。水阁的先决条件是有水,有河但不宜太宽太深。相传,乌镇有句俗语叫乌镇北栅头,有天无日头。这是因为北栅市河两边都是水阁,当年市河狭小,宽不盈丈,两岸的水阁房子将整条市河遮得终日不见阳光,所以有乌镇北栅头有天无日头之说。
乌镇市河几次拓宽,毁掉了大部分水阁,如今只剩下少量的水阁。
水阁是一种文化,是一种给人想象的文化。当年茅盾先生在一篇名为《大地山河》的散文里,曾无限深情地写道:住在西北高原的人们,不能想象江南太湖区域所谓“水乡”的居民的生涯;所谓“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也还不是江南“水乡”的风光。缺少那交错密布的水道的西北高原的居民,听说人家的后门外就是河,站在后门口(那就是水阁的门),可以用吊桶打水,午夜梦回,可以听得橹声欸乃,飘然而过,总有点难以构成形象的罢?
这种让人牵挂,让人梦回的水阁,至今仍为游人乐道。临河的窗口,十分明亮,凭窗观河,河里一片笑声,来来往往的小船里,装着欢乐也装着丰收,竹篙撑船的笃声,一片月光的夜里,更加清晰更加撩人。
乌镇水阁的初建年代今已无考,但看来年代不会太近。因为在乌镇的民间传说里,都有关于水阁的故事,相传乌镇南栅浮澜桥旁一家豆腐店,做了几年后觉得门面太小,想扩大面积,但前有大街,没法向前扩,边上是邻居紧挨着,也无法展开,因此只好在后屋河道上延伸出去搭了个水上阁楼,这一搭,房子是扩大了,但河面被他侵占了。这事有人汇报到镇上巡检司那里,这个巡检官立即派人来查问,并说在官河上私建水阁,一要送官府查办,二要限三天内拆除。
刚刚舒心展眉的豆腐店老板一听因建水阁惹了祸,忙找人商量,一个秀才对他说,“不急,我给你写好状纸,你先不用看,官府问你时,你便将状子递上去。”果然,后来官府将豆腐店老板捉去审问,豆腐店老板将状纸送上去,巡检官展开一看,当堂判豆腐店老板无罪释放。
原来,南北走向的乌镇市河有宽有狭,南栅较宽,所以豆腐店老板尽管搭了水阁,并不影响航行,而市河的中段即北花桥一带较狭,但巡检司的衙门为了摆阔气,修帮岸,修船埠,结果连二只船也难以通行。所以,那位秀才在状纸上写了“私占官河,五船并行;官占官河,二船难行。谁碍交通,官府自明。”揭了官府的疮疤,巡检官自知理亏,便放了豆腐店老板。
从这个民间传说看,水阁产生于生产生活的需求,乌镇的先人们为了节约土地,又方便生活,便在河岸边上打桩修水阁。这种方法,还与过去交通有关,水上交通是过去乌镇的主要交通方式,有了水阁,水阁下有独家享用河埠,也可以作为私家船的泊位,这有点像当今小区里的私家汽车泊位一样,可以显示一种财富。而且,有了私人河埠,可以不去那些公共河埠洗汰,公共河埠逢早上洗汰高峰时,十分拥挤,一个人占住了洗衣服,一个人占住洗菜,后面就有许多人等着,有点像公共盥洗室,两个水龙头七个人用,极不方便。而水阁下的私人河埠,方便和好处也就显而易见了。
河埠占河道影响排洪肯定是事实,秀才的歪理只不过是争一时之气。1886年,即光绪十二年,官府拓宽凿深中市市河,疏浚四栅淤塞河道。但是,官府也担心市民在疏浚的河边重新修建水阁,影响泄洪和航行,次年即1887年向乌镇市民发布告谕,严禁侵占桥埠河滩。当年的告示如下:
桐乡县束允泰禁止侵占桥埠河滩告示
为出示严禁事,仰青镇居民店铺地保人等知悉:须知官河为舟楫往来要道,河沿岸滩悉属官基,不得图便己私任意占造,有碍行舟。自示之后,务各按照向有界址,倘敢隐占桥埠河滩,一经访闻或被告发到县,定提严惩押拆,决不姑宽。各宜凛遵,毋贻后悔。切切,特示。
光绪十三年六月二十六日给这个告示,后来刻在石碑上,立在乌镇福昌桥的桥堍,让后人铭记这种公德。
乌镇水阁今天已成为观光的景致之一,乌镇的形象名片,就是水阁、小街。因此,保护好这些当年歪打正着的文化遗产,是后人的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水阁,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