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城记》,名字取意于“二十四城芙蓉花,锦官自昔称繁华” ,二十四城是成都的别称。“二十四”在中国文化中蕴含了循循而生、生生不息之意。时间,真是上天给我们最公平的东西之一。昨日,贾樟柯第三次来到沈阳,带着他的《二十四城记》。跟前两次一样,他还是老样子,在人群中,别人分辨不出他是谁。可正是这个看似普通的人物,四年不见,他家的奖杯又多了好几座。他也因戛纳、威尼斯等电影节的获奖,一跃成为国际级大导演,这次来沈阳,还有一位美国记者一路随行。然而他没有湮没在这些光环背后,昨日他在华府天地莱星顿酒店接受记者采访时,一如当年的纯真,随性,他告诉记者,“因为拍摄该片,有人管我叫白岩松。”
关于新片——
别人叫我白岩松
记者:这部影片跟以往最大的不同是清一色的明星阵容,陈冲、陈建斌、吕丽萍,这些明星是以往你的影片中所没有的,用他们是出于票房的考虑吗?
贾樟柯:不是。这个片子挺难演的,有一家外国媒体评价该片“是一部挑战演员表演极限”的作品。影片由9个人的采访组合而成,其中有真实工人的采访,也有演员的表演,每个人都有一段8分钟的讲述,没有别人配合,只有一个人演,很难的。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找来吕丽萍和陈建斌这样的话剧演员来演。
记者:他们的表现你满意吗?
贾樟柯:如果打分的话,都能打99分。这不是官话,拍的时候我做好了多拍几条的准备,可是那最难的8分钟讲述,这四个演员都是一条过的,过了之后,现场都是集体鼓掌。
记者:以往你的影片的结局都很残酷,这部影片的结局还是那样吗?
贾樟柯: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起初拍摄这部影片,就是想让观众看到,他们各自面对困难都是如何解决的。但有点宿命,这部影片去年去戛纳参展时,赶上了四川地震,现在影片放映又赶上金融危机。真的,危机无处不在,现在的我们该学会如何化解危机。
记者:听说为了拍摄该片你做了很多案头工作?
贾樟柯:是的,我花了一年的时间,采访了一百多个工人。刚开始那会还不太适应,但慢慢就好了。我白天采访,晚上构思故事,见我天天去采访,身边很多人说,“你都快变成白岩松了”。
关于票房——
我的影片不比大片赚钱少
记者:为什么把宣传的第一站选在沈阳?
贾樟柯:影片讲一个有三万职工,十万家属这样一个国营大厂,在它转制时期,土地被卖给了开发商,整个工厂被拆掉了,这个电影里面有五个真实工人的讲述,也有四个演员的表演,他们共同来讲述一段50年的工业历史。而厂里的工人大都是从沈阳原111厂支援过去的,可以说影片讲述了一段身在异乡的沈阳人的历史。
记者:除了这个,还有没有特殊的含义,因为大家都知道,《世界》曾因票房不好,在沈阳遭遇过撤片的命运,不怕来沈阳吗?
贾樟柯:一点都不怕,沈阳人很热情,《世界》当时被撤片是因为宣传不够,我带着剧组来宣传后,就好多了。这次的《二十四城记》,没有什么地域性,我觉得它讲述了一段开放的记忆,里面浓缩了几代人的情感。
记者:几年前采访你时,你曾说过,“对我而言,重要的不是观众想要什么,而是观众没看过什么,我要为观众提供什么。”现在的你还坚持当年的观点吗?
贾樟柯:是的,电影市场中有很多不完善的东西,你的品质很好的话,终究这个时代不会亏待你,东边得不到西边得。比如说《二十四城记》在戛纳把重要的市场都签了,到现在为止有三十多个国家购买了它的发行权。就是说如果你是一个高品质的艺术电影,你能获得广泛的市场,虽然这个市场的吞吐量没有我们国家大,但是它不停扩展,而且又不用核算发行成本,只是一个保证金,如果发行好还有分成。长期算下来我的电影并不比别的大片赚钱少,它不是快钱,这种电影往往是一个市场。
关于出书——
高兴被称作动物
记者:不久前你说过,还将要出版《中国工人访谈录》,这本书跟《二十四城记》有关系吗?
贾樟柯:《二十四城记》信息量太大,一年多的时间里我采访了一百多个工人,他们的讲述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又没有办法全部用在一个电影里面,电影容量有限,拍六七个小时发行起来很困难,所以我就写了一本书,叫做《中国工人访谈录》,这个月就会出版。
记者:你一直都是低头拍电影的导演,近来不但要出版两本书,还搞起了展览会,有媒体评价说,在这个商业的年代,再酷的导演也耐不住寂寞,要入流,你同意吗?
贾樟柯:呵呵,出书应该比拍电影更艺术吧。之前在《贾想》的发布会上,我说过,这本书是我从1996年起写的导演手记,那里面容纳了更多我电影背后的内容。
记者:陈丹青先生在你这本书的序言中称你是“和他们不一样的动物”,你觉得他说的不一样,是哪方面的不一样?
贾樟柯:我很开心,他把我称为动物,因为动物与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有野性,有不顾一切的劲儿。很多导演拍电影时间长了,就会有惯性,我很开心,自己没有,这或许就是他所说的不一样吧。
关于出道——
感谢陈凯歌早期作品
记者:记得你之前说过,因为看了陈凯歌导演的《黄土地》才走上导演之路的,是真的吗?
贾樟柯:千真万确。1991年那会,我中学毕业,那会儿边学画画边写小说,也做了一些事,但都不踏实。不过当我在电影院看到《黄土地》,第一次从电影里看到自己的生活,我意识到,这将是我以后要走的路。后来我报考了北京电影学院,再后来,就有了《小武》、《站台》、《任逍遥》,还有现在的《二十四城记》。
记者:陈凯歌导演对你影响这么大,他的作品你都看吗,最新的《梅兰芳》看了吗?
贾樟柯:看了,挺好呀,大制作、大明星,走市场的片子嘛。
记者:跟他早期的片子比,你更喜欢现在的还是早期的?
贾樟柯:我还是觉得早期作品更好,更真实,更能反映生活。就像我的早期作品《站台》,至今我仍觉得那是我最好的一部影片,拍出了那种青春状态,拍出了对自由的寻找。
记者:但是很无奈,这些好作品都没有公映,所以早前有人说,只有DVD观众才认识贾樟柯。
贾樟柯:这的确是个无奈的事,不止我,张艺谋、陈凯歌、姜文、张元这些导演都有作品没有公映,这几年还好些了,2003年前,有个怪现象,就是最优秀的国产片都不能公映。
记者 高宏 顾耘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