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人们在编写邪典电影(Cult Movie)或者库索动画(Kuso,日语中原意为不够雅致的shit,后来泛指各种靠谱不靠谱的恶搞电影)史的时候,想必会将以马特·格洛宁(Matt Groening)和大卫·科恩(David X. Cohen) 为核心, 以简单草稿工作室(Rough Draft Studio)、皮特·阿维奇诺(Peter Avanzino)、道恩· 卡希尔(wayne Carey-Hill)等为外设的庞大团队列为独立不相关的一大分支。他们十余年来百折不挠地单单在做两部动画剧集:《辛普森家族》(The Simpsons)和《飞出个未来》(Futurama)。因为《辛普森家族》鼎鼎大名,那么不妨就把后者设想成前者的未来科技版(《未来大世界》、《飞出个未来》……光这些千奇百怪的译名,就充分证明了品牌知晓度与译名好感度之间的重要关联)。
以《辛普森家族》和《飞出个未来》为代表作的辛乃派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扬名立万的大概还是那股拿天下万物包括自己(《飞出个未来》中还包括了“过去式未来”)开涮的蠢劲儿。这似乎也已经成了当今美式动漫与日式动漫(当然还要排除Marvel 里的一根筋肌肉男和Disney 里永远唱着咏叹调的王子公主)的一大差异化。从《冲浪企鹅》(Surf's Up)到《马达加斯加2》(Madagascar: Escape 2 Africa) 里那群开着远洋轮喷气机横冲直撞的企鹅小分队,从《饮料杯历险记》(AquaTeen Hunger Force) 到《海绵宝宝》(SpongeBob SquarePants),“很傻很天真”基本跃升为某个层面的美国主流文化(在日本动画界堪称另类的渡边信一郎,也是到了美国之后才开创了《混沌武士》这样的混搭Hip Hop 风)。唯一的区别就是,贱得有多健康,还是贱得有多深(此派的代表首推Comedy Central的同门师兄弟《南方公园》,单从伟大的香港翻译那里就能看出它有多么深不可测——《南方四贱客》和《衰仔乐园》)。
其实分辨贱格的一大尺度,就是粗口的火爆与否。和《南方公园》满街的黄色切口相比,《飞出个未来》里最出位的大概也就是机器人班德(Bender)的弱智口头禅“来舔我闪亮的金属屁股!”(Bite my shinning metal ass!)辛乃派显然把更大的注意力集中在花样繁复的讽刺和冷笑话上。尤其当故事的舞台被设立在1000 年后的新纽约(New NewYork)和可以在宇宙间肆意横行的快递公司时,逻辑和常识都可以置之不理(格洛宁曾在一篇访谈中讲到,将《飞出个未来》的时间轴定在未来,就是为了玩一些《辛普森家族》里不敢使用的新尝试),剩下的只是借未来讽刺今天,如何将现世看来已无比荒谬的官僚主义、物质至上和种族矛盾,放大夸张得更离谱。比如到了31 世纪,人类已经发明了一种生物技术,可以把人头保存在罐子里,实现某种意义上的长生不老。于是,尼克松的头依旧被无头的副手(似乎因为死于非命而经常更换)端进端出,一边在各种超大屏幕前挥斥方遒(他已经是伟大的地球总统啦!),一边指挥着副手打高尔夫球。
而到了电影版的第4集,也是整个系列的最后谢幕(江湖传闻,因为《飞出个未来》的单集制作时间需要6-9 个月,单季制作成本近600 万美元,尽管辛乃派创造了IMDB 史上最高动画片评分9.2,Fox 公司依旧毅然决然地中止了播放合同),《飞出个未来:绿色狂想》(Futurama:Into the Wild Green Yonder)又把炮火撒向了当今最热门的环保话题。艾米·王(Amy Wong,无比巧合地工科出身、继承大笔财产、饱受宠爱)的大款老爸挥舞着钞票,收买政府和科学家,在银河系内大肆购置绿色土地,来建设私人高尔夫球场。贪赃枉法也就算了,土老板竟然最后动到了“世界之蛋”(大抵就是包含了被这么多个世纪来人类灭掉的所有物种的一个大蛋)的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伟大的行星快递公司员工们就又出发了!自然,最大的笑点还是在场外。环保组织就是一群爱扯八卦的粉红衣服女人,由此,让莉拉(Turanga Leela)动了环保恻隐之心的竟然是宇宙中的最后一条水蛭也就不奇怪了。
即便挖苦到骨髓里,《飞出个未来》依旧只是社会和宗教层面的善意嘲弄,远离人性中最阴暗的是是非非。这样的“健康蠢电影”自然“人贱人爱”,全身心投入进去,没心没肺嘻哈一阵,然后扭头就不再记得里面的曲折宛转,却已然换了副好心情。想起曾在一篇博客中看到如此形容韦斯·安德森(Wes Anderson,亦算美国独立电影界纯情贱派的掌门人):只有纯情和贱搅和在一起,才代表了一种健康的自我嘲弄态度,和打定主意永世保存单纯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