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改革的结果是统一的大市场出现,这是中国电影体制的一大进步。过去垄断造成的市场分割、各自为政的局面被打破了,优秀的影片在统一的营销策划中有机会迅速地形成全国上映的规模。然而,有一利似乎就有一弊。在统一的市场规模之下,独立影城的自主创新能力好像也同时让位给了统一的全国性市场。我们看到,几乎全国影城在一个档期中就上映一部热门片子,全国上什么,所有影城也就上什么,或者首先是所有的院线也就上什么。院线和影城的独立创新能力,为某些需要影城给予区域支持、局部支持的影片做些什么的能力,过去是许多有想法的片子所寄望于院线和影城的,现在常常成为了一种奢望。
影城的经理如今大多很年轻,他们刚刚开始继承这个事业的传统,这个传统在某个意义上说就已经弱化了。新的经营习惯是影城按照院线的排片安排上片,院线按照大片方的排片而排片。档期是什么?档期就是中影和华夏的排期表,只有他们没有大片新片上排期了,院线才会自己去寻找节目。即使到了这个份上,影城多数还是不会自己去经营时段,自己去策划一个新的上映档期。我们可以说,多数影城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独立的发行放映的价值。
年轻的经理们诚然很努力,他们懂得怎样去做好服务和推广,内部管理也很尽心。这一切使得我们的院线和影城基本上就是一条排片的连锁链条。作为院线制的改革,我们固然是做到了,而且凭这一点,院线与影城做得好还是很有竞争力的。连锁店在今天的中国市场上的确已经成为了服务与竞争的必然,成为了市场化中效能最大化的选择。从家电销售到餐饮服务,从百货零售到旅业经营,连锁的意义就是整齐划一的服务水准与完全一致的经营理念。对于单个连锁中的店来说,独立价值是不存在的。它的市场价值在于它是连锁经营中的一环,和所有同伴一样地不会有个性地去创造效益。
问题是,经营文化产业的电影院线和影城能够仅仅满足于此吗?或者说,一座影城的意义只能是作为一个连锁经营的简单的工具吗?我们知道电影是不能连锁性地生产的,电影的每一部都必须具有个性和创造性。产业链的上游如此,而它的中下游却缺乏个性与创造性,这个产业怎么能够顺畅的上下贯通呢?事实上,这就是大多数中小影片找不着出路的原因。因为独立的影城是几乎不存在的,所有影城都听命于院线,它们的排片和放映都必须,也很自然是一律的。院线从效益最大化原则出发,自然不可能去关心小影片甚至中等影片的票房与场次。中小影片的问题不是自生自灭的问题,而是我们的院线制在市场化进步的同时也给它们带来了致命的阻击。
中小影片的运作需要中小规模的市场支持,而这就需要单个影城发挥其独立的市场价值。单个影城的市场价值,单个影城的市场作用和市场发挥,于是就成为了文化产业、创意产业中的电影业进一步创新的题中之义。今天,这个问题已经凸现出来了。过去我们曾经提出过要有精英影城,要有骨干影城,现在我们则要呼吁要有独立面向市场的、有创意的、有自主意识的影城出现了。在大院线面向大片服务的同时,个别的单个的这样一批独立影城承担起中小影片的发行放映,一定是小规模上映的不二法门。在这当中,我们应该鼓励这些影城开创为中小影片找出路的新做法,并在这当中建立起自身的品牌。这样的品牌,和高票房的意义别无二致。有这样的品牌的影城其实才是今天的明星影城。
高票房是重要的,票房不高的影城在市场上很难有地位。票房不高是影城的战斗力弱的表现,中小影片找市场也不能指望这样的影城。但是,我们今天所希望的不仅是高票房本身,而是期待出现高票房同时也能有市场自主意识的,为中小优秀影片成功开拓市场的影城。因为这是我们的电影产业的需要,是文化产业规律的需要。仅仅靠票房高是不能称之为明星影城的。因为高票房影城今天已经不少见了,而有市场独立价值的影城很少。而且一段时间的高票房并不能说明明天也一定能保持,很多曾经独领风骚的影城都有过这样的经验,在改革开放年代的中国电影市场,没有一家影城从始至今都能独占鳌头的,各领风骚几年而已,而已而已。
一个有独立市场价值的影城应该是怎样的呢?应该是能够在大环境下找到自己不同于别人的放映之道,有独创的影片营销手法,包括有独到的为观众选择影片的意识和推广举措。它有自己的营销精英,和整个产业保持敏锐的接触,成为上游格外关注的影城。这样,在千篇一律的大环境下,这样的影城就形成了自己的独特的风格,不仅上映大片很优秀,同时总有一些别人没有的优秀影片上映,并且营销手法与众不同,并且总是取得成绩。这样的影城在今天是很难得的,因为它的成绩,所以它是优秀的,因为它有独创的放映与排片,它又是独特的,别人难以复制的。这些加起来就可以被称之为“明星影城”。
现在,我们的银幕已经越来越多,影城的同质化其实已经越来越普遍。难道我们的影城对之居然没有一点危机感吗?明星影城所以值得称道,就因为它看到危机迫近,它知道自己在市场上必须有不同于别人的经营之道,必须有经营影片的绝招,包括经营别人不重视的中小影片。这样的影城令我们不敢小看,因为他们才真正拥有一家影城必须要有的核心竞争力,即人才、观念和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