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上半年刚刚过去,中国电影再度迎来一个创纪录的数字——前六个月,内地电影票房达到了23亿元,比2008年同期的15.8亿元整整多出了7.2亿元。业内人士估算,按照这一趋势和下半年的片源情况,今年的全年票房将达到55亿元。
上述估算绝非痴人说梦。现在大中城市银幕数量的增长迅速,下半年即将上档的电影不乏大导演和全明星阵容,电影在当下金融危机中相对于其他娱乐项目比较占有优势,而上半年票房数字通常为全年的40%已是近年来的成例,所以说下半年很可能又是一个票房井喷的时段,比去年的42亿元多出13亿元,进而达到55亿元的票房大有可能。
很显然,这是一个从业人员咧嘴而笑的电影大发展时代。如果说这种状态下还有让人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创造了绝大多数票房的电影呈现了强刺激、薄内涵、重娱乐、轻真情的走势。花里胡哨、吸引眼球的片子层出不穷,而能集好看和耐看于一身的片子则非常稀少。这一现象几年前已露端倪,于今为盛。
在今年上半年的国产票房大片中,《梅兰芳》和《南京!南京!》算是在视听享受和人文思考上都下了工夫,但前者受制于为尊者讳的纸枷锁只能算半部好片,而后者则用力过猛,强行插入一个并不精彩的日军视角,冒犯了很多观众的民族感情。《赤壁》(下)是前几年那种貌似史诗但实则空壳的豪华大片的延续,《游龙戏凤》是香港惯常的灰姑娘嫁入豪门的“发梦”电影的延续,《疯狂的赛车》是宁浩玩得纯熟的多头叙事、黑色幽默电影的延续,创下单片票房纪录的《非诚勿扰》是冯小刚多年喜剧品牌积累之后的总收获,影片本身并不强梁。上半年也有几部票房过亿的进口大片,有意思的是,好莱坞似乎也受到了中国电影“原创乏力症”的传染,来华兴风作浪的几部影片全是续集:《终结者2018》、《博物馆奇妙夜2》、《变形金刚2》、《哈里波特6》,个个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坐享其成者。
再看看下半年可能出现的票房“炸弹”。张艺谋阔别影坛三年后将在年底贺岁档卷土重来,《三枪拍案惊奇》还在秘密拍摄中,从已经披露的剧情看,这应该是一个带有恶搞和寓言成分的古装喜剧片。香港导演陈可辛下半年将推出明星荟萃的《十月围城》,翻拍的是张彻的《上海滩十三太保》,故事是三教九流的奇人救护革命志士,实际上是从头打到尾的武戏大全。《花木兰》显然是想重复去年《画皮》的成功,利用观众对经典民间传说的怀旧心理赚取票房。《叶问2》和《苏乞儿》是香港电影人擅长的传统功夫宴,不会失水准,想惊喜也难。《风声》和《东风雨》想把谍战戏在荧屏的热度挪到电影院中,如果这两部谍战大片立住了,中国电影将多出一个类型片种。
回溯上半年,展望下半年,中国电影市场在经济危机中逆势飘红的可能性相当大,但正如大导演吴宇森说的:“以前中国是有好电影,没有好市场,现在中国是有好市场,没有好电影。”续集当道,谁都想着把原先的吸金模式重复一遍。快餐遍地,当时看起来天花乱坠,过后却留不下什么值得回味的东西。匪夷所思的拳脚功夫,网络时代的浮泛爱情,纵情嬉笑的古今闹剧,对观众感官享受的照拂已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但对观众心灵和头脑的浸润却非常薄弱。在绝大多数电影中,我们既看不到对中国传统文化精华的传承,也看不到对当代中国人精神世界的认真省察和观照。很多导演已经甘心退居为普通生产者,而不是电影艺术家。
在一个娱乐为王、票房当家的时代,谈电影的原创力、真性情和精神内涵似乎是多余的,但如果还视电影为一个民族的重要精神食粮的话,如果还希望电影承载人类的精神求索和艺术狂想的话,这个火红的电影世道是有缺陷的。也许,在许多年以后我们回过头来重新审视当下,这一点将尤其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