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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答案:高谊托风尘 斗酒只鸡珍远别
清辉怜玉臂 砧声午夜感深情
韦济刚由城东景德坊轩辕庙访看术士孙甑生回来,见杜甫长揖马前,忙将从人喝住
,下车相见。一面屏退陷从,自和杜甫步行到家。入内落座之后,因见杜甫形容憔悴,
衣冠也颇敝旧,问知别后数年来的光景,便劝他道:“以子美之才,断无长此落魄之理
。愚兄近年勤习玄理,颇知此中消长盈虚之道,觉着人生朝露,越发甘于淡泊。还望子
美养机待时,不以升沉为念才好。方才所说那些愤世嫉俗的话,以后不要再对旁人说了
。故交重逢,我们都有许多话要说。可惜今天杨丞相晚宴,在座都是王公大臣,我不得
不奉陪未座,改日我再专诚拜访,同谋一醉,细谈别况罢。”
杜甫知道韦济平日专以黄老之学和引进方士迎合君心,与李白的求仙好道精研玄理
迥不相同。此人平日虽不贪收贿赂,对友也颇情长,偏爱交结一些无聊的道士,说上一
些无稽的话来表示他有高世之想。其实,这正是他不高明的地方。照老朋友的情分,恨
不能劝他几句。无奈正当事急求人之际,万一忠言逆耳,引使不快,非但钱借不成,还
辜负了他平日爱对才美意。话到口边又缩回去。正想如何开口,两个妙龄侍女已分端了
两盘精致的点心走进,朝宾主二人半跪献上。
韦济笑对杜甫道:“我方才在庙里吃了一顿素斋,没有吃饱。这是家厨所制的百花
糕和鹅掌羹,羹里下有鸡肉小饺,请稍微点点心罢。杨相招宴,必须早去,吃完就要和
你改日再谈了。”
杜甫正端起那鹅掌羹,便听出主人口气,表示吃完就要起身。知韦济并非有心逐客
,到底贵贱悬殊,时间又这样匆促,好容易见到一面,再会不知何日?家中一二日内就
要断炊,这话如何说法?只顾盘算,那么鲜美的一碗鹅掌羹竟会随口吞下,含而不知其
味,百花糕也忘了吃。心情烦乱中瞥见韦济朝内中一个最秀美的侍女耳语了几句,也不
知说些什么。因见主人快要吃完,并命另一侍女传命准备车马。心里一急,又想开口。
韦济笑道:“我已命人备马,先送子美回去,三日后必往拜访。近来酬应较忙,费
用日多,未能多所奉赠,暂送白银三十两,略供茶酒之费。你我知交,幸勿见拒呢。”
杜甫话未听完,见侍女已将银子取来捧上,心中自是感激,接过之后再三称谢。
另一侍女来报,车马业已备齐。杜甫也就起身作别。
韦济笑道:“此时天已不早,我命人送子美回去,马已备好。请先走一步,我还要
到后面换了衣冠才起身呢。”
杜甫推辞不掉,只得谢了。门外早有一名健仆备好两匹快马候在那里。
韦济亲送杜甫出门上马,并说“三日后必往访看”,方始回转。
杜甫赶到家中天已黄昏。社妻杨氏拉着爱子宗文正在倚门凝望,一见丈夫乘马归来
,另外还有一骑陪送,料知所访韦左丞已然见到,心才略放。等杜甫打发来骑走后,同
到里面,便忙着把事前准备好的麦饭热好端来,并说:“那盘腌芹菜是刚采来的。”要
杜甫多吃一些,有话等吃完再说。
杜甫早把银子取出,放在桌上。几次要开口,都被杨氏拦住。不愿辜负她的好意,
匆匆把饭吃完,边擦嘴,边笑道:“韦左丞送了我三十两银子,又可以过个把月了。”
杨氏笑道:“什么话还没说,先提银子。这,我早看见了。你怎么吃得不多,是嫌
没有荤么?几时找到韦左丞的?”
杜甫这才把几次寻找韦济,人不在家,站在门外苦等的经过说了出来,还叹了口气
。
杨氏知道丈夫心意和身受之苦,忍不住眼花一转,又笑道:“你怕我听你说出前半
段难受,所以一开口就先提银子。其实,你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这类事何止一回呢?
唉,像你这样人,会有这种境遇,真是的……”话未说完,眼花二次一转,又忍了回去
。跟着又道:“你的好朋友岑参因在长安久不得志。严季鹰走后,他更无聊,今天午后
前来寻你,说他本来打算还乡归隐,又觉就此老死山林心中不甘,想起安西四镇节度使
高仙芝和他曾在季鹰家中见过两面!打算去试一试,不久就要起身了。”
杜甫闻言大惊道:“岑参要走了么?他虽中进士,当了右卫率府兵曹参军。官小俸
薄,人又豪爽,光景和郑虔一样清贫。此行置备行李定必艰难,行期又是这样急迫。好
在天时尚早,相隔只有数里之遥,待我把这银子分一半给他送去,就便和他话别,也许
这两天和他一起,我暂时不回来了。”
杨氏见丈夫边说边往外走,忙赶上去,伸手拉住道:“你平日人很安详,只一沾上
朋友的事,就是这样心慌,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杜甫忙道:“别远会稀,怎得不慌?有话快说,天不早了。”
杨氏道:“岑君正因行李艰难,还要筹办旅费。走时留话,这几天内不会在家。你
如前往话别,必须在第六天的早上呢。”
杜甫道:“这真不凑巧,单单今天出去跑了一天。不然,多见一面也好。”
杨氏请杜甫坐下,又递过一杯开水,笑道:“好朋友当然惜别。可是你今天如其见
不到韦左丞,拿什么银子送他呢?”
杜甫无话可答。奔走了这一天,人也十分疲倦。把宗文抱坐膝上,说笑几句,便听
杨氏劝告,先去安歇。
一晃三四天过去。杜甫先以为韦济必要来访,哪知由第四天等到第六天早上,一直
未见他来。却向人间出岑参已往华州访友,定于第六日中午回转。行时并托同居友人转
告杜甫,双方先到,必须同在一起聚会上几天再走。这一来自难兼顾,匆匆洗漱就要出
门。
杨氏笑问道:“你不等韦左丞了么?”
杜甫道:“韦左丞近在长安,随时都可见到。我和岑参这一别,却不知何时才得相
逢呢!”
杨氏又笑道:“岑君中午才回,一大清早你忙什么?就要先去等他,你也吃点东西
要走。”
杜甫不愿辜负她的情意,又见天色果然还早,点头笑诺,回房坐下。
杨氏因近来家境越发困苦。丈夫除了偶然有人约饮,在家时节吃的都是粗粝。昨日
特地为他买了一斤羊肉,还未吃完。想用羊肉汤给他泡馍,吃饱再走,偏偏剩馍业已吃
光。刚上笼的馍自然不是当时就能蒸透。中间杜甫连往灶后帮助添火,杨氏都把他拦了
回去。好容易才把馍蒸熟,端到屋内,杜甫不等馍凉,便取了几个,掰成三碗。杨氏微
嗔道:“从来没见你这样性子急过。你不是不知道蒸笼上气之后还要多蒸一会,偏要多
费柴禾,再说你那儿子也吃不了这许多呀。”边说,边把羊肉汤给杜甫碗里泡上,又夹
了几块肥羊肉,然后再给宗文和自己浇汤。杜甫匆匆吃完,擦了擦嘴,刚站起身,杨氏
又恐他住在岑参那里晚凉衣单,强着添了一件夹半臂在里面才送出去。
岑参孤身一人,寄居在杜曲东南相隔七八里的朋友家中。杜甫虽盼和他能早见面,
但知岑参由华州来,就是马快,也不会在午前赶到。因那家主人也是寒士,平日还谈得
来。本打算先寻主人探问岑参为何走得这急,刚走出两里来地,便见岑参骑着一匹快马
急驰而来,连忙挥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