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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点伤
我从来不觉得日子过得有啥辛苦,可不幸的是我的幸福生活在大学走到了终点。我自以为除了好吃懒做贪玩恋睡并无其他缺点,无非是文章写得好点,歌唱得煽情点,网球打得帅点能聚集小女生尖叫偶搏大美人嗤笑。可事实是在大学里想追到女朋友并不在于你成绩有多好学习有多强,尤其在这所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工科院校,基本上长得帅的或长得不帅但舍得砸钱的男生都被女生提前瓜分完毕。我在食堂天天就能听到几个女生聚成一堆讨论哪个系哪个班的帅哥给谁追值多少顿饭,弄得跟一贩卖人口奴隶贸易似的,令食堂老大妈听得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但这里的女生一个个长得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如果要我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为了表达我的失望,只能是四个字:触目惊心。别的工科院校好歹也是一侏罗纪公园,而我们学校完全是彗星撞地球后的侏罗纪公园,净剩些老弱病残。记得有一次我昧着良心夸了一下哥们儿女朋友长得还行,结果老天立马劈雷闪电刮风下雨,吓得我从此不敢对着女生妄言美丑,老怕某天这雷劈到自己身上。难怪有一位仁兄在女生宿舍楼墙上挥写“CS反恐龙”而引来普遍同感。
好在我的前任女友不是从恐龙堆里出来的,这在S 大也算是个奇迹。跟她走在一起不但往我脸上贴金甚至还衬托出我的寒碜,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来承受观众朋友们批判性的目光。但造成我和女友分手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外表伤的差距,而是约会的迟到问题。与她经过57次激烈痛苦的争吵之后,我毅然接受了主动分手的事实――时间真是个无情的东西,甩与被甩全在一秒之间。幸亏我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秒从而挽回了面子。说实话我之所以惜时全是平时打电话炼出来的,我懂得是时挂机以免移动公司多余的榨取。时间就是金钱,特别相对于手机而言。
我还清楚地记得这57次迟到事件中只有21次是我的贡献。所以说我们分手很可能不是因为我迟到太多,而是根本不够。比如有一次约女友看电影,由于堵车――天地良心真堵了,我迟到三十一分钟,结果就看见女友气急败坏地扬言撕票(电影票)。等我像侍侯老佛爷似的解释了半天之后,她才颇欣慰地吐出一句:幸亏我晚来半个钟头。
所以说脾气躁的女生千万不能泡,你泡到手她也就是一河东狮吼;脾气好的女生更不能泡,她偶尔耍起小性儿来能把你酸死。宁可相信小人也不要相信女人,你平时对她好吧毫不在乎,你哪天稍有懈怠她就立马翻脸给你看,而且她的记性比computer 还强:你的污点历历在目,优点却一片空白。
就这样我的美好形象在她眼里成了顽劣典型,一拍两散也就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分手之后的我终于由孙子重新变为大爷。
阿逸作为我们感情的见证人目睹了我的汗水和血泪。她老是说“己所不对,勿怪于人”,口气跟几千年前的老夫子一个样。我说你装什么思想家啊你谈过恋爱吗。每到此时她总是一脸无辜的说,还真没谈过。我也真拿她没办法,十七八岁的人了还跟一小女孩似的,不,小男孩,因为我从来没把她当女生看过。她就是那种特没心机的人,有事没事就跟我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成天缠我甘当跟屁虫。不过我女朋友倒蛮喜欢她的,带着她都不觉得累,说她像个巴比娃娃。
想起来我们初次相识也蛮有戏剧性的。在图书馆我百无聊赖拿书本作幌子猎色美女,不得不承认,我这人确实比较花心。我想我当时左手执书右手转笔脑袋作圆周运动的小样一定特滑稽,要不然怎么会吸引对面的美女呢。以前我还真没发现,学校竟有如此女色。她写一纸条告我她的手机号让我信骚扰,于是我求之不得乐得屁颠屁颠地使出浑身解数来取得这位美女的好感。事实证明我十几年的语文没白学。因为一个钟头后我们就在一起吃饭了。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朋友一个月一千条短信都不够用了。
那天我吃得比较郁闷,因为阿逸挥舞着鸡爪子狼吞虎咽的吃相让我惭愧,估计这小妮子不是几天没吃过饭就是饿狼转世。虽然老天赐给了她一副天使般的面孔却也留给她一个恶魔般的胃,能吃能睡又能保持体形,我佩服。阿逸那天表现得特大度,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我从来没见过能在饭桌上大侃特侃的女生。于是吃到最后我更郁闷,因为邻近的食客如看ET般的看着我们。我想阿逸要么双重人格要么精神分裂。
分手之后我一无所有,唯一有的就是大把大把的时间。我会无数次地翘掉枯燥的高数课烦人的马经课以及恶心的药理课而去陪阿逸满城市的到处乱逛。我所说的逛,就是以损失最小的利益换取最大的满足。我们通常都会在出发前两天研究好路线计算好时间力争减少预算。有时候我发现出发前的准备的确比出发快乐一点,尤其对我们这种穷学生而言。可有些东西通常是算不准的,因为我们会为乘的是普通车还是空调车争执不下,常常就因为这一块钱的差价我们争得面红耳赤乐此不彼,为了证明各自的合理性连马克思主义哲学和政治经济学原理都用上了,可见我们是多么挖空心思绞尽脑汁。
但愿马导不要听到,以免他在九泉都不能安息
那次我们乘游1线去明故宫,一路风尘仆仆到了之后却忘了带相机,只有租了架用胶卷的傻瓜拿来乱拍。古老的城墙斑驳的颜色,阿逸站在城门前摆着奇怪的pose 让我拍,我说你干吗,她得意地笑笑,你看我像不像攻城的武士?我说得了吧,你就一兵马俑。她拍完之后又要拍我,我看看周围,说,咱们不要玷污历史。阿逸顺着我望过去,只见满眼的酒楼食府中国五千年文明史在麦当劳肯德基夹攻下显得不堪一击。我们都不吱声了,沿着古城墙的小路一直走到暮霭沉沉。两人走得腿都要断了却还得找一个地方休息,休息好了又要跑断腿的找路回家。好不容易找到站台乘车回去都已华灯闪耀――相机还没还几百块押金都没取哪!在赶回学校的车上,我和阿逸相视苦笑:人算不如天算啊。
有时候阿逸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比如说她喜欢逛街,而且一定会叫上我,我奇怪这个老是逃掉体育课的女生为什么逛起街来如此有劲呢。她尤其衷爱漫画,南京的漫画店无论大小几乎都被她跋山涉水的跑了翻了一遍,从最早的鸟山明的《七龙珠》到最火的几米的《涩女郎》她几乎读得废寝忘食韦编三绝,而且她还有一个毛病,就是一买一打还让我背。我就感觉一个打男人背着一捆漫画书招摇过市的样子特滑稽,她看我在大街上不好发作的表情就冲我邪邪地笑。不过说实话,她笑得蛮好看的。
我说,陪你逛街不知要磨破我多少鞋,还弄得我跟一牲口似的。 不过阿逸每次都会请我吃麦当劳以作酬谢。想想那顿可口的晚餐我也就认了,所以每次还是 像应召女郎一样任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地使唤,还特敬业的那种。坐在麦当劳明亮的餐厅里边吃薯条边喝可口室我们最感惬意的事情,看着窗外许多漂亮的小孩子唱唱跳跳,我又一下子感觉到自己的苍老,挺伤感的。阿逸也一样,她说,你看咱们都快奔三的人了,找个人托付掉算了。我说得了吧你别让我自卑行不,我把我托付给你?!
我们会一直坐到天黑,然后乘16路车回去。我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坐双层巴士,喜欢让身体悬空任思绪在夜空里浮游的感觉。阿逸很给我面子,每次都静静地陪我等那一班车。
不过作为酬谢,我会把肩膀借给她靠。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我依旧没有找到女朋友,依旧在学习上惨不忍睹在生活上一塌糊涂。为什么人越长越大反而越来越容易失去方向,我跟阿逸以几乎盲目的状态混吃混喝混日子。阿逸说,这生活再这样过下去我都要恶心死了。我说要不咱俩逃吧,比如“私奔”?
寒假的时候,南京出奇的冷。我因受不了严寒回到了家乡,而阿逸也回了上海的奶奶家。隔着一千公里的距离,我能想象阿逸在那个城市寂寞的脸。我们遵循着彼此间默契的约定:无事不联系。除夕那天晚上,我独自跑出户外,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游荡。许多地方都传来喜庆的炮竹声与欢笑声,我抬头看着星辰闪烁的天空突然想念起阿逸来。正想发短信给她新信息就来了,我打开手机一看,是阿逸的:我在户外看星空,很美。我的心忽然震了一下却不知道怎么跟她回,只有说,我也一样。
终于等到了开学,我史无前例地迫不及待地提前动身去了学校。好多人都已经来了,穿的特喜庆,我对室友说,今年流氓早聚会。是啊,毕竟是新的一年,大家体面了不少。室友说关键是又有钱了泡女朋友又有资本了。我看着他那副流着口水意淫的小样儿就在心里狠狠地发笑,S大的男生都被饥渴折磨得不成人样!
很快就元宵了,我跟阿逸一起跑到夫子庙看灯展。在车上她就历数看灯展得几大好处:1、一年一次,不看可惜2、规模大,质量高,有水准(又帮人家作广告了)3、坐香车,陪美女,爽(美女还说得过去,香车,歇了吧我,咱坐的可是公车)……数着数着公车就走不动了,原来人流太多导致交通拥挤路面混乱,前面又搞管制,于是我们只好下车步行而去。当时万人空巷的情景那叫一壮观啊比起疯狂的彩民有过之而无不及。总之人山人海我们跟着前面的人累死累活地跑,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夫子庙,反正大方向应该没错。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何止是人山,简直就是一片汪洋估计最少也有40万人。
就在这人海之中我们走散了,我记得我一直是牵着阿逸的手的,可当我有意识的握了一把之后发现抓的全是空气。我一下子慌起来,怎么办,阿逸可能就在我身旁,我却找不到她。
当我奋力冲出人群时才发现手机一直在响个不停,是阿逸打来的。我接起电话却听不到声音,四周太躁杂而她是那么弱小。我一直大声的对手机吼,阿逸别怕我在这里……我让手机这么一直处于通话状态中,心里的恐惧却在不断的加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恐惧,只是觉得没阿逸我不行。后来,大概阿逸也拼了命挤了出来,我们终于可以听见彼此的声音了,却发现彼此之间只隔着一个广告牌。感觉三十分钟像三个世纪,而我们是穿越时空隧道保卫地球的战士,经历外星侵略战场厮杀突破封锁线冲出包围圈战友们都倒下之后唯一逃出殖民地存活下来终于胜利会师了。
我们转过身看着对方一直不说话,然后隔着广告牌笑起来。良久,阿逸突然扑到我怀里不停地哭起来。我知道她肯定还很害怕,却不清楚小孩子一样的她是害怕失去还是害怕拥有。
阿逸生日那天约我到市民广场看烟火,我们就坐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看着烟花聊着八卦度过了她二十岁生日的最后一晚。星空下的烟火璀璨绚烂瑰丽多姿,这让我想起了以前很红的一部偶像剧,“牵你的手去感觉烟火最迷人的季节,点亮生命的一切绽放我们的喜悦”。歌里面这样唱着,跟今晚的气氛很像。阿逸说起她的往事她的生活说着说着就哭了,我束手无策只有任她倒在我怀里饮泣,因为我给不了她坚强的安慰只有给她温暖的怀抱。许久,她停止了哭声,抬起头我看着她的脸,那一刻,觉得她如此成熟不再孩子气。她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又恢复了平日的搞怪拉起惊愕的我要我教她跳舞。看着她天真的笑容又觉得她变回了孩子。于是,我们在美丽的星空下、灿烂的烟火中跳着笑着一直到曲终人散。
晚上风很大很冷,又下起了雪,我送阿逸回宿舍走在前面替她挡风雪。阿逸说,不好意思,破坏你情绪。我笑了,我终于知道市民广场的好处了。
什么好处?
很大,可以跟你一起跳舞。
我们都笑了,然后在寒风中默默地走。我始终都不敢问她为什么哭泣,只是那些黑色的风吹得我眼睛生生的疼。直到分别的路口,阿逸说,今晚我很开心。我说我也很开心,然后送给她生日礼物——一条刻有我姓氏的手链,说,愿它能保佑你幸福快乐。
是不是二十岁是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道坎,阿逸在过了二十岁之后,就学着由一个女生变成女人。我惊喜她能有这样的变化,毕竟每个人都是要长大的,你在心里抗拒可岁月会在你脸上留下痕迹。虽然她的改变有点让我措手不及,但长大,我曾也一样的恐惧。
阿逸长发蓄起来了也终于穿上了长裙,为了纪念这伟大的一刻,我们在学校悠长的林荫道上合影,尽管背后的喷水池破烂不堪败坏了景致,但静谧乖巧的阿逸还是衬托出了我的随性与不羁。我对穿裙子的她说,你看我多么帅一小伙子被你一衬托就变得惨不忍睹。刚说完她就抬起脚准备踢我,我大叫,你穿的可是裙子呃!
阿逸终于变得有女人味,在她说话的时候,在她逗小孩子的时候,在她跟我吃饭的时候……看到她日益成熟我感到欣慰,可在心里却有丝丝失落,为什么失落,我也说不清。
当全校进入期末考试周后,我才预感一学期又这样荒废掉了。转眼便是暑假,我独自留守南京。一来我挂了科参加暑期组班重修,二来回家也无甚事做还不如呆南京玩。阿逸通常都是要回去的,这次也不例外。我做好了僵卧孤村徒自哀的准备,南京的天真热我成天窝宿舍里或呆网吧里就这样一天天数着过去,没事就跟以前的同学视频或聊天,日子过得委靡至极。阿逸打电话告诉我她去了西藏,她说西藏的天很高很蓝,拉萨的老墙已有破败的痕迹,寺里的老人说痕迹记载着人们前生的幻灭和来世的希冀,在布达拉宫专注的信徒和记忆的老墙构成纪念碑式的雕塑。她说那里的天才是自己的天,那里才是梦想起飞的地方……我听后,心似乎也跟到高原阳光下她的身边。因为我忘了告诉她,西藏,也是我的梦想。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联系过,发短信没有回,打电话没人听。种种尝试努力之后,直到开学还没见到她,我彻底失去了她的踪迹。我很想知道在西藏阿逸到底怎么了,我很想把自己的感受讲给她听,我很想告诉她其实我喜欢……
是的,我想必很喜欢天真活泼外向搞怪的女孩子。
我也很喜欢阿逸。
可是我真傻啊,与她在一起的三年,我竟然没有好好的想过这样一个问题竟然没有认真说过一句这样的话,我真他妈欠抽!现在才想起来,可阿逸已经不在我身边!她走了,消失了。
学校前面的不远处有一个小湖,我记得以前不开心的时候,阿逸都会陪我来这里吹风。我一直以为是这里的风吹散了我的忧愁,现在才明白是因为有阿逸的陪伴。我一个人坐在湖边的沙堤上不停喝酒,一直喝一直喝直到失去了知觉。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室友见我睁开眼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扇在头上很轻,我一点都不觉得痛。我知道他们舍不得打我虽然我们总在嘴边挂着砍谁砍谁。他们眼里有血丝,说,你昨晚去湖边喝酒醉了栽湖里了,要不是有水警救你,你现在恐怕……我说谢谢,谢谢你们,守了我一夜。
室友们拳点子又砸了过来,还见外,欠揍不是?!
我笑了,虽然头还是特别疼,,我又把拳头一一砸回去。是啊,我还有兄弟们。
他们全咧开嘴笑了。一个个跟一兔子似的,我话到嘴边没敢说出来。
时间是治疗创伤的最好药方。我和阿逸糊里糊涂若即若离地保持了三年朋友关系,却突然不能再见,就像第一次突然相见一样。我们永远不可能相拥相视,因为在平行线上的我们永远不可能有交汇的一点。
只是那个爱耍宝的阿逸,孩子气的阿逸,老搞怪的阿逸,女人味的阿逸……我搞不懂自己究竟喜欢过哪个阿逸,或许我喜欢的那个阿逸,早已在某个晴朗或阴雨的上午或下午消失在拉萨某条街的转角或尽头。
这个城市太会说谎,爱情只是昂贵的橱窗
沿华丽灿烂陈列甜美幻象,谁当真谁就上当
竟然以为你会不一样,但凭什么你要不一样
因为寂寞太冷虚构出的温暖,没理由能撑到天亮
坐在学校宽阔的操场上,想到明天的离开,我仰望星空璀璨四周一片灯火辉煌,my love,晚安,别放在心上,我只受了点伤,只是受了点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