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请回答我……
可以是理论，事实，哲理故事，个人心香……
參考答案:赵 牧
房龙《宽容》一书的中文版自80年代出版后，"宽容"一词在中国开始大流行。
但"宽容"这东西很有点像"爱情"，谈得人越多意味着越少；而且往往意味着人们并不清楚它究竟为何物。当然这也很"正常"，尤其在我们这更"正常"。
其实，"宽容"的含义固然是指一种心态，但这种心态的存否，却指向的是权利的拥有或缺失。
比如吧，我们在理论上可以确认，叫花子也有谈情说爱的需要，而且也可以确认叫花子也有这样的权利。但事实上，叫化子却是没有谈情说爱的资本的，也就是说，它事实上已经丧失了这种权利。
由此也可以推知，但凡是弱者，其实也都不都"不配"谈论什么"宽容"，因为他们无论是否愿意宽容某种暴行，都不由他们说了算。
孩子向大人扔石头，大人不计较，可以说是"宽容"；但大人打孩子，孩子不反抗，你能说这是宽容？
处于弱势（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的受害者，不采取以牙还牙的手段，是不能称"宽容"的。暴力（不论形式）的受害者，如果没有条件（不论是直接报复的能力或有可以依靠的法律）惩罚对手，就没资格谈论宽容。
有人可能会提起圣雄·甘地和曼德拉这些著名的"非暴力主义"者。其实他们的主张也与宽容不相干，他们的"非暴力主义"也是一种抵抗——韧性的抵抗，是洞察现实后采取的聪明策略。
我以为，"宽容"若将之视为一种修养还说得过去，比如"大人不计小人过"。但要把它作为一个政治主张来推销，就必须与制度联系在一起谈。
"宽容"不是忍气吞声。就土生的汉语"宽容"一词论也是如此。如《荀子·非十二子》说："遇贱而少者，则修告导宽容之义"。一个人遇到既"贱"且"少"者，要表现出点谦让的姿态并不难做到。当然，他若不谦让你又能怎地？有道是"秀才见了兵，有理说不清"。不是说不清，是根本就不容分说，当然也只能忍，所以但凡是害怕的"忍"，就与宽容决不相干。
联合国每年都要命名"某某年"。1995年，二次大战胜利50周年，联合国将之命名为"国际宽容年"，意在号召各国和民族在利益冲突中放弃使用武力，用政治或外交手段解决争端，如呼吁波黑交战各方谈判，继续推动巴以和平等等。
但联合国提倡"宽容"是有前提的——即敌对双方形成均势。势均力敌相持不下，才可能坐下来谈判。像伊拉克吞灭科威特，联合国不出兵，光凭鼓噪"宽容"，萨达姆会退出科威特？联合国提倡宽容，但国际法庭在波黑战后并没因此忘了追究波黑战争罪犯。国际社会如果没有力量，宽容的主张就是虚妄的笑谈。
很多年前看过一篇论述何谓民主的文章，文中引用了一个精采事例作喻：有个外国青年说，别跟我谈什么民主，等我手里也有把与你一样的枪，我才愿意跟你谈民主。"宽容"何尝不是如此。鲁迅说："一个也不宽恕"。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普遍存在着的不公正现象，而且没有一个高效率的公正的制度，使那些暴虐他人者及时受到应有的严惩，就根本谈不上宽容与否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不宽恕才是对的，不宽恕就是决意要让这样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制度有保证了，然后再鼓吹宽容不迟。
一九九八年五月一日载《广州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