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韩愈。
苏轼《潮州韩文公庙碑》里的。讲的是韩愈抱负宏大,自视甚高,忠君爱国,他的文章切合时弊,提倡文以明道,不平则鸣,是古文运动的领袖人物。
八代,是指东汉、魏、晋、宋、齐、梁、陈、隋三个朝代,“文起八代之衰”指得就是韩愈的文章胜过前八个朝代,有着划时代的意义。“道济天下之溺”,指的是其文关注民生,关注现实,有着杜甫一样忧国忧民的情怀。“忠犯人主之怒”指的是韩愈敢于直言犯上,力谏君主,如其因上书《论佛骨表》(又名《谏迎佛骨表》),反对皇上迷信佛教而遭贬至潮州,后写下《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本此)的著名诗篇。“勇冠三军之帅”是有来历的。中唐安史之乱后,唐王朝元气大丧,军阀们尾大不掉,到处是藩镇割据。那一年镇州军队叛乱,把主帅杀了,唐穆宗皇帝派不出部队去征讨,只好派韩愈去劝说他们。力不缚鸡的秀才,又无部队护卫,孤身深入贼营,人人替他担心,这秀才却用谋略折服了这些兵将,让他们重新归顺了朝廷。这就是说韩愈比之于将士,胜之甚多。
“道济天下之溺”云云,如果从政治及哲学的角度来看,韩愈实际上是担当不起的,然而如果从文学角度立论,“文起八代之衰”的赞语,韩愈却是受之无愧的。
《潮州韩文公庙碑》全文如下: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故申、吕自岳降,傅说为列星,古今所传,不可诬也。
孟子日:「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是气也,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此理之常,无足怪者。
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开元之盛,辅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此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
盖尝论天人之辨,以谓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鱼;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故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1)、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之于朝廷之上。盖公之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
始潮人未知学,公命进士赵德为之师。自是潮之士,皆笃于文行,延及齐民,至于今号称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潮人之事公也,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而庙在刺史公堂之后,民以出入为艰。前守欲请诸朝,作新庙,不果。元〔礻右〕五年,朝散郎王君涤,来守是邦,凡所以养士治民者,一以公为师。民既悦服,则出令曰:「愿新公庙者听。」民欢趋之,卜地于州城之南七里,期年而庙成。或曰:「公去国万里,而谪于潮,不能一岁而归,没而有知,其不眷恋于潮也审矣。」轼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无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独信之深,思之至,〔君灬〕蒿凄怆,若或见之。譬如凿井得泉,而曰水专在是,岂理也哉?」元丰元年,诏封公昌黎伯,故榜曰:「昌黎伯韩文公之庙。」潮人请书其事于石;因为作诗以遗之,使歌以祀公。其词曰:
「公昔骑龙白云乡,手决云汉分天章。天孙为织云锦裳,飘然乘风来帝旁。下与浊世扫秕糠,西游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参翱翔;汗流籍、〔氵是〕走且僵,灭没倒景不可望。作书诋佛讥君王,要观南海窥衡湘,历舜九嶷吊英皇,祝融先驱海若藏,约束蛟鳄如驱羊。钧天无人帝悲伤,讴吟下招遣巫阳。〔牛暴〕牲鸡卜羞我觞,於粲荔丹与蕉黄。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发下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