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9月,金庸携新修版《天龙八部》造访宝岛,新版一出,争论登起,各大媒体纷纷刊登出新版小说的主要修改内容,其中争论最大的两点一是段誉与王语嫣最终没能携手的结局,二就是早已名闻天下的金著招牌武功“降龙十八掌”竟然给改成了“降龙二十八掌”。
对于段誉与王语嫣的结局如此修改好是不好,我想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本文不作讨论,长青在此想谈谈这个让大家听起来好生别扭的“降龙二十八掌”。
降龙十八掌可以说金庸笔下知名度最高的武功之一,大家早已耳熟能详。金庸创造武功名称时非常喜欢“九”这个数字,比如九阴真经、九阳真经、独孤九剑等等,十八就是双九,而且十八这个数字在中国是有文化意义的,最为大家熟知的比如佛家就有十八罗汉之说,所以降龙十八掌这个名字听起来又有气势又很通顺,这次修改为降龙二十八掌,多了一个字,读起来感觉甚是罗嗦,很别扭。在这里需要澄清的是,在新修版《天龙八部》中,从未出现过“降龙二十八掌”这一称谓,而是“降龙廿八掌”,尽管意思一样,但是仍为五个字,读起来效果要好的多。“廿”这个字很有意思,大家都知道是二十的意思,而且生活中也很常见,比如一般日历上逢二十都写作“廿”,但是如果不查字典的话很少有人知道它的读音,长青也是特意查的字典才知道的,因为这个字是书面语,日常对话基本没有人会用这个字。
二十八这个数字在中国也并非全无意义,古代天文学就有二十八星宿之说,长青猜测金庸也许就是由此得来的灵感创作的这一武功。金庸在一次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过,他在四十年前最初构思《天龙八部》时想到的就是降龙廿八掌,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这么写,这次修订就把最早的构思用了进去。这次金庸大修全部作品,其中有一条就是把各部作品之间的联系加强了,旧版的《天龙八部》与《射雕》三部曲的联系并不强,而且之间存在不少问题,比如旧版射雕中提到,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一半得自师授,另一半则是自创,也就是说在洪七公之前应该没有十八掌这个数字,可是在年代早于《射雕》的《天龙八部》中萧峰使用的偏偏还是降龙十八掌,这确实是一个硬伤,因为《射雕》创作于《天龙》之前,金庸写《射雕》时脑子中根本没有《天龙八部》故事的一点影子,为了凸显洪七公武学大师的地位就这么写了,等到后来创作《天龙八部》时或是忘了这回事,或是因为降龙十八掌招牌已经太响,就又把这套武功安在了萧峰身上。而这次修改旧作,这种硬伤当然就要纠正过来了。
新修版《天龙八部》写到,由于萧峰契丹人身份一被揭示就被逐出了丐帮,非常突然,此前从未将丐帮两大神功“降龙廿八掌”与“打狗棒法”传授给任何丐帮弟子,在雁门关外萧峰已萌死志,恐自己一死这丐帮两大神功就会从此失传,如何对得起恩师栽培之恩?于是将降龙廿八掌与打狗棒法传给了身旁武学修为最高的二弟虚竹子,要他在丐帮有了新的继任人后,将这两门镇帮神功传授给新任丐帮帮主。不料虚竹子于打狗棒领悟极快,但对至刚至阳的降龙廿八掌由于和自己的逍遥派阴柔内功格格不入而进展极慢,当时时间紧迫,于是萧峰只传了十八掌就折箭自尽。自此丐帮绝学就从降龙廿八掌变成降龙十八掌流传后世。在传掌后有一段萧峰与虚竹子的对话——“萧峰道:”二弟,你就算没本来武功,单只学这一十八掌,也足以与天下英雄争雄。以后这十掌,变化繁复,威力却远不如头上的十八掌。我平日细思,常觉最后十掌似有蛇足之嫌,它的精要之处,已尽数包含于前面的十八掌之中。
新修版《射雕英雄传》就呼应了这一改写,删掉了洪七公自创一半掌法的描写,增加了以下段落——“这降龙十八掌可说是外门武学中的巅峰绝诣,当真是无坚不摧,无固不破。虽招数有限,但每一招均具绝大威力。北宋年间,丐帮帮主萧峰以此邀斗天下英雄,极少有人能挡得他三招两式,气盖当世,群豪束手。当时共有降龙廿八掌,后经萧峰及他义弟虚竹子删繁就简,取精用宏,改为降龙十八掌,掌力更厚。这掌法传到洪七公手上,在华山绝顶与王重阳、黄药师等论剑时施展出来,王重阳等尽皆称道。”
新修版《倚天屠龙记》再次呼应这一改写,在第三十三回增加了以下描写——“丐帮神功降龙十八掌,在北宋年间本为二十八掌,当时帮主萧峰武功盖世,却因契丹人身份遭驱除出帮,他去繁就简,将二十八掌减了十掌,成为降龙十八掌,由义弟灵鹫宫虚竹子代传,由此世代传承。到南宋末年,虽继位帮主耶律齐得岳父郭靖传授而学全,但此后丐帮历任帮主,因根柢较欠,最多也只学到十四掌为止。”
经如此改写,《天龙八部》与《射雕》三部曲的承接关系变得十分明显,四部长篇作品俨然浑然一体,萧峰于丐帮武学的传承与发展也可说功勋卓著,除了将降龙廿八掌精简为更易传世的降龙十八掌外,在旧版《天龙八部》中萧峰使用“亢龙有悔”的地方新版都改为了“见龙在田”,而新修版《射雕英雄传》中增加了“亢龙有悔”是降龙十八掌总纲的描写,前后情节一凑,“亢龙有悔”极有可能在北宋时本无此招,是萧峰传掌时自行所创,而另一重要招数“神龙摆尾”在北宋时本来叫做“履虎尾”,虽没明确说是萧峰所改,但既然历任帮主中只写明萧峰对降龙掌大动过手术,自然也极有可能就是萧峰改创的了。降龙掌自创制掌法的那位丐帮高手起,自降龙廿八掌至萧峰精简改创为降龙十八掌传世,洪七公、郭靖先后以此掌法威震江湖,至耶律齐之后开始逐渐失传,元末时只剩十二掌,史火龙死于成昆之手后降龙十八掌极可能从此不见于世,丐帮沦落丧威至此,萧、洪地下有知,当不胜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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