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住在大阪的我来说，开半小时快车到京都旅游是一大乐事，因为那里民风淳朴、古迹又多，有近1100年的建都历史，光是寺庙和楼阁就有17处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这不，又听说京都附近的京田边市，有一座让人光听名字就蠢蠢欲动的寺庙———一休寺。咦？那个聪明可爱、助人为乐、喜欢在脑袋上画圈的小一休不是在京都的安国寺出家的吗？怎么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得赶紧去看个究竟。
寂寞的一休寺
京田边市位于大阪和京都之间，人口不多，是个非常安静的小城镇。出了车站，四处看到的都是日本典型的民居和小巷，街上行人很少，在从车站到一休寺的整整1公里内，我居然没有碰上一个同行的人，好不寂寞。
在一处静中取静的小山脚下，我找到了“一休寺”，地方不大，大概占地只有两三亩。进得“山门”，发现寺庙空落，是一处已经没有人修行的空寺，而且周围没有一点“聪明一休”的影子，难道是我搞错了？正犯着嘀咕，突然发现卖旅游纪念品的摊子上有印着一休的毛巾出售，这才算一块石头落了地。与摊主神聊才知道，其实日本人对一休的了解和中国人差不多，都是通过当年那部大人小孩都喜欢的动画片《聪明的一休》，也正因为如此，人们对一休的了解多停留在他的孩童时代，对历史上真实的一休知道得很少。
真实的一休是“狂人”
实际上，历史上是真有一休和尚这个人的，他生于1394年，是后小松天皇的皇子。因为一休母亲的家族与天皇家族关系不和，小一休被赶出皇宫，于6岁时出家到京都的安国寺学习禅宗。他聪明过人、勤奋好学，而且真的与足利义满和蜷川新右卫门这些历史上确实存在的人物有过接触。足利义满是一休时代最大的掌权者，他于1392年统一了南北朝，权倾一时。8岁的时候，一休曾在金阁寺与他有过一次会面；历史上蜷川新右卫门并不是足利义满时代的人，而是足利将军第六代足利义教的副官，传说他为了学习“歌”，曾经和一休进行过“道歌问答”。
随着眼界和思想的开阔，长大后的一休逐渐萌发了对当政者的不满。当时许多著名寺院都发给修行成功的信徒一份修行证书，但这证书往往不是看谁的修行好，而是谁钱多就给谁。一休十分气愤，于是提了把木剑行走闹市，大家好奇地围上来询问究竟，一休讽刺地说：“你们的修行就如同这木剑，只能看不能用。”
在这种社会背景下，一休逐渐形成了放荡不羁的作风，自称“狂云子”，颇似中国的济公和尚。据说，有一次将军设高额奖金召集各方名僧讲法，名僧们都身披名贵袈裟，手持镀金禅杖。一休十分厌恶这种奢华的作风，于是他故意衣衫褴褛，手拿柳条，出现在会场上。讲法完毕后，柳条一扔，飘然离去，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此外，一休十分反对禅宗虚伪的禁欲主义，主张“佛祖心中留”的自由的禅宗，据传一休与不少名妓有染，对此他的解释是“名妓谈情，高僧讲道，实同出一辙”。在一休78岁高龄时，遇到了一名叫森女的盲女，两人一下子坠入爱河，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一休在他所著的《狂云集》中，赤裸裸地记载了与森女的爱情故事，其中的语句据说就连当代的日本人看了也会禁不住脸红。
一休度过晚年的地方
我现在所在的这个一休寺原名叫妙胜寺，是镰仓时代大应国师南浦绍名向中国的虚堂和尚学习禅宗后，回国建的禅宗修炼道场。在经历了1331年—1334年的战火之后，妙胜寺遭到很大破坏。一休禅师接过禅宗第六代法师的衣钵后，于1456年重建该寺，出于报答历代恩师之意，取名为“酬恩寺”。自那以后，一休一直居住在此，直到1481年去世。
虽然这里和我们熟悉的动画片中的小一休的生活没什么联系，找不到可爱的小叶子与刁蛮的弥生小姐或桔梗店老板，但还是有好几个地方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方丈室就是其中之一。方丈室的中央有一尊一休的等身高木像，是一休死前命其弟子墨济禅师做的。木像上的头发和胡子是从一休身体上剪下来后粘贴上去的，非常珍贵。站在木像前，虽然看不到一休禅师任何聪明的影子，却感到强烈的朴素和善良的风范，这也许就是我们常说的“大智若愚”吧。
寺中另一处让人留连忘返的是方丈室外面一片极具禅宗特色的枯山水。盘腿坐在木地板上，看着盆景般的树木与石子的调和，体会着石子组成的一道道水纹的韵味，回想着一休飘逸的人生，这时，时空仿佛突然停滞下来，只有右边山上树林中传来的阵阵鸟啼提醒着我仍处在现实的世界中。在寺中逗留到黄昏，我恋恋不舍地踏上了归途。寺外一片恬静景色，路边还可看见一户人家把自己种的蔬菜拿出来卖，而且没人看摊，只在旁边放个钱盒子，任路人自觉付款。我上前“自助”了一个新鲜西红柿，然后哼着“钟声当当响、乌鸦嘎嘎叫……”的小调，在夕阳中离开了一休呆过的地方。
《环球时报》2002年7月2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