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卢前(1905年3月2日~1951年4月17日),原名正绅,字冀野,自号饮虹、小疏,江苏南京人。戏曲史研究专家、散曲作家、剧作家、诗人,词曲大师吴梅的高足。自小聪颖,“十岁能文章”,“年十二三始好韵语”。1921年投考国立东南大学国文系,虽中文成绩优异却因数学零分而未被录取,翌年以“特别生”名义被录取入国文系,师从吴梅、王伯沆、柳诒徵、李审言、陈中凡等人。毕业后曾受聘在金陵大学、河南大学、暨南大学、光华大学、四川大学、中央大学等大学讲授文学、戏剧。在国立女子师范学院(原址在重庆白沙镇新桥)任教期间,1942年3月29日,即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殉难纪念日那天,由白沙音乐教育促进会与教育部音乐教育委员会合作,借驴溪半岛江津师范学校场地,举办了“中国音乐月万人大合唱”。由卢前撰写《白沙镇歌》歌词,吴伯超指挥,这是中国音乐史上第一次史无前例的万人大合唱。卢前还曾任《中央日报•泱泱》主编、国民政府国民参政会四届参议员、国立福建音乐专科学校(1949年后并入上海音乐学院)校长、南京市文献委员会主任、南京通志馆馆长等。1951年4月17日,长期嗜酒的卢前因高血压、肾脏病并发症在南京南大医学院(三牌楼铁路医学院)逝世,享年仅46岁。
卢前继承业师吴梅的衣钵,一生致力于戏曲史研究、诗词曲创作,成为曲学大家,著述丰富。主要剧作:《饮虹五种》、《楚凤烈》传奇十六出 、《窥帘》或《女惆怅爨》 、《孔雀女》 。戏曲史论著有:《明清戏曲史》、《中国戏曲概论》、《读曲小识》、《论曲绝句》、《饮虹曲话》、《冶城话旧》。中华书局出版过《冀野文钞》,分为《曲学四种》、《文史论稿》、《笔记杂钞》、《诗词曲选》四辑,收集了卢前各方面的代表作。其《出版说明》扼要介绍了出版旨趣:“在二十世纪前期的中国戏剧研究中,卢前在当时的文坛和学术界,特别是以南京为核心的江南文化圈,是一个极为活跃的人物。但近半个世纪以来,他似乎被人们渐渐淡忘了。”因为作者“兼具了文人的才情和学者的广博”,故其作品“能使读者体味到知识、趣味与审美的多种阅读乐趣”,旧籍重刊,出版者无疑为文化的传承与传播有所贡献。
卢前是著名的胖人,他和朋友偏爱拿自己的相貌和体态作文章的素材,不全然是游戏笔墨,又都出语风趣,描摹传神,最能点染他超然脱俗的真性情。卢前曾作过一套散曲—《赵徳昌像我》(收入《冀野文钞:诗词曲选》。作者交代了题名的由来:“客有见清宫所藏摹本宋真宗像者,以为与前酷肖,马叔平先生遂呼前为宋真宗。夏庐丈戏谓前具帝王气象,而名摄影家罗寄美君为合制一照,前乃谱北词一套书其上。或曰,非君似真宗,是真宗似君耳。”不管谁像谁,都是胖乎乎的模样,曲云:“看眉毛细细眼星星,不多隆的鼻准二寸来长。疏疏须髯衬托出庞儿胖,紧接着那不大而圆嘴一张。”又云“我只是青衫客,从来薄帝王,你宋真宗却与我时相仿。并不因貌似嗟贫贱,任假手功名道短长。天书降,我要这天书何用?要自家发愤图强。”“供你在庙堂,放我居草莽,我两人各有千金享,且让我鼓吹中兴自标榜。”作者曾在抗战期间创作散曲集《中兴鼓吹》,并撰有《民族诗歌论集》,极力倡导民族诗风、扬示民族精神。这里还是就自家相貌借题发挥,透出在国家危急存亡之秋,“发四万万五千万民众之呼声”(卢前语)当仁不让的豪气。
在朋友眼里,卢前总是面如满月,这已成为他的标记。谢冰莹(即冰心)作有《记卢冀野先生》一文,她记忆中的卢前是“一个胖胖的圆圆的脸孔,浓黑的眉毛,嘴上有短短的胡须,穿着一身黑色的棉布中山装,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手杖,看起来活像一个大老板”。她的回忆文章写道:“他永远是乐观的,豪爽的即使天塌下了,他也不着急,所谓心宽体胖,真是一点不错。”又说“他天真得像一个孩子,永远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说到卢前的相貌,谢冰莹还讲了一段发生在抗战期间与之有关的有惊无险的故事:1942年冬天,卢前在赴福建永安就任国立音乐专科学校校长,途径金鸡岭的时候,被当地土匪误以为是曾任国民党中执委员、立法委员、闽浙监察使的陈肇英,将其劫持到寨子里。幸亏卢前从容不迫,以“我有胡子,陈肇英没有胡子”解释方被“验明正身”而脱出匪手。这件事,卢前在《上吉山典乐记》中也有记载。
易君左也是和卢前交谊甚笃的密友,他恰是一个瘦人,曾在他和卢前的合影上题诗:“十载豪游万事乖,君肥我瘦共沉哀。若非居易和元稹,便是劳莱与哈台(注:当时著名的肥瘦搭档的好莱坞喜剧电影明星)”。他写过一篇《卢前传》,序云:“有一位江南才子而面团团如富家翁,近且蓄小胡俨若卓别麟,其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带有幽默的味儿,此人不至则举座不欢”,“一年胖似一年者曰卢前。”文中又谑而不虐地戏称他为“胖哥”、“冬瓜”、“葫芦”,他引卢前为知己,乃至假设自己“不幸疯狂而击其耳光数十百,卢前亦只呵呵大笑”。话很夸诞,看重卢前的就只是“综其一生,无倦容,无恶像,无怒意,待人勤恳,交友忠实,生性和平”的人物品格。
卢前的英年早逝与他的肥胖及豪饮很有关系,他患有高血压症,心、肾、胃三脏都不好。抗战胜利后,他从西南返回家乡南京,多年的颠连生活换回一具病体。解放以后,他的工作并不顺心,又突然遭到通志馆同事的诬陷,意外的惊扰和刺激,自然加速了他的崩溃。当时的《大报》记者,就曾在悼文中追忆他在去世前“魁梧奇伟,外表健硕,其实毛病极多,衰颓之象,盎然眉宇间”(勤孟《悼冀野先生》),大胖人已成重病人,很让人心生凄凉。
卢前去世十多年后,著名报人张友鸾有一次看到了《关汉卿戏曲集》一书的封面画像,就想到他的墓木已拱的老友,卢前那幅“坐于棋枰之侧,一手拈子,一手拂须的照相”,人物形象何以如此神似?莫非画者有所凭依?也许这只是张友鸾思友深切的念想罢!(张友鸾《卢冀野怀念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