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妇》
天才的、短命的意大利美男子莫迪利阿尼,以他笔下那些暖艳修长的裸体,迷离慵倦的意态,色彩斑斓的腐烂,展现了二十世纪初叶那个流彩溢金、华丽唯美而又迷惘、病态的时代,一份浓烈的现代忧伤。 《裸妇》模特儿是兹伯罗乌斯基的妻子安娜。作品中的女人体散发着生命力,四肢自由放任地伸展,由于两臂张开的大胆姿势而产生画面向外扩张的感觉。昏昏欲睡的模特儿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身体成对角线似地横贯整个画面,身体的比例是由上身而向下身逐渐被夸张的。四月充满优美的阿拉伯花饰,衬托出富有光泽感的粉红色肉体,而背景的暗红·蓝、黑、白等色所组成的微妙色调,更便放松伸展着的人体充满着诱惑。此作品将肉体的甜美与强韧巧妙地组合在一起,是近代裸体画中少见的。 他画的女性,大都有细长的颈脖:“既像摇曳的花梗又像矗立的梁柱。”(卡罗·曼《莫迪格利阿尼》)当时的现实主义者曾批评莫氏作品人物“不是脖子太长就是手臂太长”,对此,他的友人、苏联著名作家爱伦堡作出了极好的反驳:当“连貌似永恒的关于人的价值的概念都会发生变化”,我们怎能责难敏感的画家笔下的变形呢?(《人·岁月·生活》) 另一让人注目的地方,是眼睛。如果说,长脖子还有所师承(如上篇说到的波提切利),那些空洞疲倦的眼睛,则几乎是莫氏独特的标志了(蒙克等画家也画过空空逼人的双眼,但不如莫氏的普遍采用和重点突出)。卡罗·曼形容,那些眼睛常常“一只明一只晦”,“一只向内审视自我,另一只茫然向外”。这还不止,他有时甚至连眼珠都不画出,满眼眶只是空茫的蓝色,一种刻骨的厌倦和绝望!
《横躺着的裸妇》
《横躺着的裸妇》这是一幅相当卓越的作品,能让观赏者深受感动。而对着观者的长形脸、性感的胸、躯干及腿是其特色。右手沿着身体流畅的线条而接近脸部,被强有力地勾画出来,在造型上与曲起的膝盖取得平衡,有一种野性的生命活力像是要爆炸出来的感觉。深褐色的背景将人体的动势有力而清楚地衬托出来。调合而充满温暖的橙褐色色调与褥垫的蓝绿色成强烈对比。从这幅图的细部,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画面中细密质感的表现。由于是使用厚涂的技巧,所以在笔法上运用了有如起毛似的用笔痕迹。脸部具有同身体同样的浑厚质感,鼻尖及嘴唇部分以锐利的轮廓线来勾勒形状,这是莫迪里阿尼特有手法。细长的脸部,尤其是脸颊与头发相接处的部位,由于强硬的轮廓而显出有力的感觉。脸部除了脸颊的红色部分外,大致上是以线来构成的。 莫氏的裸体画,以其率直到令人瞠目的唯美肉欲而为卫道士诟病,我却总从中读出背后的沉重。——那是虚空的重,因为其背景经常是简单的、乃至空旷的,仿佛把人物置于无所依傍中,来突出反映其内在的悲剧性。卡罗·曼说得好,他是通过笔下的女性,“着重表现人类社会的普遍规律……试图描绘出人类普遍存在的痛苦和悲哀。”
《大裸妇》
《大裸妇》这是莫迪里阿尼在所画的横躺着的裸妇中,相当杰出的一幅作品。同是表现横躺着的裸妇,描写一个女人体在瞬间变化的形态,在这幅画中我们可以体会出超越言语表达能力的微妙的生命气息。莫迪里阿尼所画的裸妇几乎是将他所理解到的模特儿生命中的全部都毫不虚假地展示出来。整个画面生动而富于幻想。作品好像是用橙色的石头雕成的,特别是头部和手部,虽然如此,依然让人感到人体的质感。伸展的身体由于腿部被截去,产生了不断朝左右方向延伸的动势。背景的红褐色色调与黑色色调,将呈现着金橙色的人体鲜明地衬托出来。
对于莫氏的晚期作品,卡罗·曼认为风格已固定化程式化庸俗化,才气丧失,“一生中受到的漠视,已使他心灰意懒”,“不被承认和理解使他选择了慢性自杀”(指放任于吸毒酗酒)。当然这时他的一些绘画还是表露了对青春和生命的热爱,大量选择女仆、女工为模特,“她们健壮的体魄与画家孱弱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这是他对生活的最后嘲笑”,“他要驱赶死亡,把活力通过绘画重新注入到生活中去。”但我看到,即使这一时期的女仆画像,仍然有一双空洞的蓝眼睛!这是双重的反讽了,所谓驱赶死亡、重注活力,却又自己都知道不可能,于是,在健壮的女人那儿仍摆脱不了迷茫。对生活的最后嘲笑,就这样落了空,到头来承受这嘲笑的还是自己。1920年,莫迪利阿尼在贫寒中病逝,还不满3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