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泉城涌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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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济南果然是没有风的，一个习惯了凛冽寒风的北京人初到，这是一下子就会注意到、喜欢上的事情，尤其是在这雪后的北方，没有了寒风，对于端相机的手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福气！
从京沪高速济南西出口进到市区，一路上有些地方在修路，竖着“ 修路请绕行”的牌子，但还算秩序井然，早就听说济南交警的名气，路口边果然有站得笔直的“大盖帽”。
“果然站得笔直！”猪猪大声赞到，“甚么眼神儿，那是水泥桩子，当然‘站得笔直’”嫦鹅挑挑眉毛，在一边不屑的嘟囔着，猪猪那极厚的脸皮上泛起一涟红晕……
济南市区内的路况并不很好，所幸路上车不多，还算好走。以“经、纬”命名的路名很奇特，从经十路到经七路，最后到了位于泺源大街上的“趵突泉”。
“没游过趵突泉就不算到过济南城” 在泉城，这是一句能经常听到的话。其实在济南，可不止趵突一泉，古时济南便有“齐多甘泉、甲于天下”之称。春秋中记载“鲁桓公十八年，公会齐候于泺”，而泺水之源便是在这里，之所以趵突泉门口这条路叫作“泺源大街” 想必就是这个原因了。到了唐宋八大家的曾巩始称“趵突泉”的时候，济南的泉水已经相当闻名了，金代杰出文学家元好问在《济南行记》中又对趵突泉赞赏有加，称之为“七十二泉之首”，而喜欢到处提字的乾隆皇上在喝过趵突泉水之后，当即封它为“天下第一泉”！在历朝历代文人骚客的浓墨之下，这里积累了比美景更多的人文之美，他们的名字个个响亮：曾巩、苏轼、元好问、赵孟頫、蒲松龄、康熙、乾隆、老舍……
原想这趵突泉公园里，只不过有一个号称“天下第一泉”的名泉而已，其中一游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而想看遍济南七十二名泉，似乎是痴心妄想，没想到了才知道，这个不大的公园里泉眼无数，竟有七十二泉中的二十六个名泉！对于区区15元的门票来说，“游趵突”可谓十分超值之选！
把车停在了南门口的路边，似乎不能停车，但也没有禁停的标志，锁好小花猪猪，买了两张票走进公园里。或是来得太是时候，一进门，一股鲜绿和嫩黄便扑了上来，到处是绽放的菊花和水草，虽然尚有些阴天，但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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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周末，公园中有不少济南人，带着老人和孩子的一家数口，欢笑着，不时停下来聚在一起，对着小相机，把快乐和满足全写在脸上。虽已是秋末冬初，但绿意还在四处洋溢着，垂柳和翠竹依然抖着春日的衣裳，宽大的芭蕉叶尚留着夏天的风度，戴着秋色的法国梧桐穿着一身迷彩，调皮地摇动着小铃铛，一丛丛桔黄的落叶被整齐地扫在一边，而红枫则毫不吝啬地飘动着鲜红的色彩。路边、小溪边、泉水边布满了各色的名菊，桔的、红的、黄的、紫的……一排排、一簇簇，如同小姑娘裙摆上的花边，仿佛和着小姑娘的笑声，在到处跳动着。隐隐的、却又清脆的泉水声从花底下、石缝中钻出来，一汪汪透明的小泉兀自流着，石缝被浸得乌亮、刷得油光，冰凉的水底下是翠得要流出汁来的水草地，伴着水流舞动着……摇曳着……
一进南门，东边不远就是沧园。走过一座古朴小巧的沧桥，便进到了园中。这是一座园中园，不大却很有风味，虬劲的油松歪在一块怪石边，周遭是各式的盆景，当然，也少不了彩菊。几株腊梅躲在角落里，仿佛知道，还没到她们上场表演的时候。沧园本是为记念“后七子”领袖李攀龙而修建的，据说这里曾是这位著名诗人的书堂，现在则是上世纪著名花鸟画大家——王雪涛的纪念馆，在小四合院的厢房中，挂着2百多幅他的精美作品，让自幼修习书法的猪猪大呼过瘾。
七十二名泉中的沧泉就在沧园东北角上，大片大片的芭蕉叶下是一汪静静的清泉水，几片凄黄的落叶飘在水面上，在石块的簇拥下围成个小小的水池，“沧泉”两个小字写在边上……
嫦鹅见猪猪在泉边发楞，走过来指着沧泉便说：“咦，这个墩布池子蛮漂亮的！” 猪猪差点没当场晕倒，左看右看，还好旁边没人。“罚你背器材！”
“人家没看到嘛！”已经“沦落”成猪猪摄影助理的嫦鹅嘟囔着，身上是大包小包的镜头，猪猪美滋滋地提着脚架，悠闲地在前面踱着。
沧园西北，穿过幽幽的翠竹小径，来到“枫榭”小坐，前面是一块宽敞的水面，那便是“枫溪”了。枫溪水流过曲桥，水面上倒映着枫树、柿叶、桂枝，水边柳丝摇曳，直拂水面，两行清泉曲折而下，轻轻地归到枫溪之中。奇花异草、竹树掩映、青石铺地、斗拱岱瓦，一片可餐秀色！
行不多远，又见一奇泉，泉中布满滴翠一般的水草，葱郁地挤在一起拦着泉汁摇着腰肢，如水中森林一般，极是惹人喜爱。池壁由自然石垒砌，曲折参差，不时有串串水泡自泉底涌出，泉水无声无形，潭中清澈见底，只看附近水草“突”地摇摆几下，复又静止不动，如封在玉中一般……“突”地，那边又钻出一股清泉，惹得翠草又是一阵的骚动。绿柳之下的这股清幽之水便是“马跑泉”，传说，这是南宋关胜将军的座骑思主，刨地而出的。如今，只有水底这缓缓舞动着的水草，无忧无虑、娓娓动听的讲述着人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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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了，这太漂亮了！又很清静，没什么游人。”猪猪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
“没错，我也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嫦鹅也偎在猪猪身边坐了下来，两个人迷醉般地看着那些封在如玉般泉下的“森林”。
园中名泉不可历数，浅水泉、螺丝泉、洗钵泉、混沙泉、无忧泉、满井泉、湛露泉、石湾泉、酒泉、东高泉、望水泉……流连间，柳絮泉和漱玉泉便到了眼前。这二泉皆与济南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有不解之缘。曾有一说，李清照故居即在漱玉泉旁，清代学者任宏远在《柳絮泉访李易安故宅》诗中写道：“为寻词女舍，却向柳泉行。秋雨黄花瘦，春流漱玉声。”更有传说李清照曾在漱玉泉边，以泉为镜、掬水梳妆，漱石枕流、思吟妙句。柳絮泉周围多柳树，据说每当阳春三月，泉花与柳絮共舞，甚是迷人。漱玉泉泉水自池底涌出，溢出池外，跌落石上，如同漱玉。想必，李清照的《漱玉词》便因此泉而得名。
漱玉泉里水泡如泻珠玑，泉水前的水池中青藻浮动，红色的金鱼穿梭在水中，鱼贯而游，悠然自得。池岸青石砌垒，婷婷玉立着近水楼台，与池塘交相辉映；山石挺拔的岸边柳条轻荡，轻风摇斜着快要褪尽细叶的柳丝，低吻湖面绿色的水面，泛起粼粼波纹，宛如少女笑靥绽开的漩涡。几个老婆婆蹒跚地走到泉水前，轻轻的把带着祝福的小小镍币贴在水面，银亮的小圆币浮在水上，老人满意的看着，仿佛祝福已被神灵收下……
泉水边总是少不了衣着鲜艳的济南少女，“咯咯”笑着挤做一团，一个个“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般活泼可爱，同时又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般的顽皮。“绿肥红瘦”的美景、加上泉头溪边“却把青梅嗅”的济南女子，心头的喜爱浓得如酒如血，不由得怔在那里呆住了。
“喂，你在那里看什么？”嫦鹅的脸上都是“冰雹的颜色”。
“没……没什么。”猪猪的眼睛，好不容易才从那群美丽的少女身上移开。
“我知道，尽管从您的炮楼里，会不时扔出两块水果糖，再不就是俩甜枣，可我一直跑不出您的机枪射程……”说着说着，猪猪又忍不住再飘一眼。
“好哇，偷看美眉！你，背器材！！”于是大包小包的镜头又回到了猪猪身上，嫦鹅美滋滋地拿着个热玉米，悠闲地在前面啃着。
李清照纪念馆南边，就是千载神奇的“金线泉”，初知金线泉是看了刘鹗在《老残游记》里的描写：
“这金线泉相传水中有条金线。老残左右看了半天，不要说金线，连铁线也没有。后来幸而走过一个士子来，老残便作揖请教这“金线”二字有无着落。那士子便拉着老残踅到池子西面，弯了身体，侧着头，向水面上看，说道：“你看，那水面上有一条线，仿佛游丝一样，在水面上摇动。看见了没有？”老残也侧了头，照样看去，看了些时，说道：“看见了，看见了！”这是什么缘故呢？想了一想，道：“莫非底下是两股泉水，力量相敌，所以中间挤出这一线来？”那士子道：“这泉见于著录好几百年，难道这两股泉的力量，经历这久就没有个强弱吗？”老残道：“你看这线，常常左右摆动，这就是两边泉力不匀的道理了。”那士子到也点头会意。说完，彼此各散。”
猪猪绕着泉水转了三圈，莫说是铁线，连棉线也没看见一条，一问之下，原来明清时期，金线尚能清晰地见到，建国初期也曾出现过，后因改建泉池，基底遭到破坏，水面亦随之缩小，水势减弱，金线则从此消失。想想，连元好问这样的文学大家也在池边徘徊三四日，尚不得见，心里也就坦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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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慢慢地、幽幽地行着，忽然，前面人声鼎沸，原来是“天下第一泉”趵突泉到了，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记载中的趵突泉："泉源上奋，水涌若轮"，金代诗人元好问描绘为"且向波间看玉塔"，而元代著名画家、诗人赵孟頫比之为"平地涌出白玉壶"。《历城县志》中对的突泉的描绘最为详尽："平地泉源觱（bì）沸，三窟突起，雪涛数尺，声如殷雷，冬夏如一"，著名文学家蒲松龄则认为趵突泉是"海内之名泉第一，齐门之胜地无双"。相传乾隆皇帝下江南，出京时带的是北京玉泉水，到济南品尝了趵突泉水后，便立即改带趵突泉水，并封趵突泉为"天下第一泉"。历代咏诵此泉之名人，不可胜数。
十分幸运的是，趵突泉在停涌548天后，终于在2003年09月06日复涌，现在看去水量很大，从没见过如此喷涌而出、滔滔不绝的泉水，只见三支水柱腾空而起，达一二尺之高，声若洪雷，泉水常年恒温18度，在这初冬的寒日里，冒着丝丝白雾，真如滚沸的热水一般。
泉在一泓方池之中，北临泺源堂，西傍观澜亭，东架来鹤桥，南有长廊围合，景致极佳。泉池中放养着金鲤，长逾二尺多。泉水清澈透明、味道甘美，泉东侧隔来鹤桥有家“望鹤亭茶社”，座在茶亭中品着乾隆爷当年也曾品过的香茗、观“趵突腾空”奇景，只可惜游人如织，多了分“滥觞自是需高远，徒依栏杆有所思”的感觉。尽管这是天下第一名泉，却似乎不如漱玉泉的雅致、金线泉的神奇、跑马泉的幽逸、无忧泉的俗丽、柳絮泉的温柔。
猪猪和嫦鹅躲开人群，把相机和脚架支在一旁的杜康泉亭里，随便聊着天。一会儿，本是空无一人的泉亭里，“呼啦”涌进一大群人，左看看右看看，没看见什么，于是便问猪猪夫妇：“你们在这里看什么？等着照什么？”猪猪不小心一抬头，一群人通通都抬头寻找来，仿佛亭子顶上也会有泉水流出来。
嫦鹅拉着猪猪逃开人群，没走几步便被登州泉留住了脚步，里外两层泉栏，那泉水与里层的大理石泉栏平齐，如明镜一般，深邃清凉、不可见底，即使是站在泉栏上，也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
猪猪和嫦鹅就这样走一步停一步的，一上午的时光很快就飞走了，正要离开，无意中听到一个“老外”在和他的同伴说：“It must be a lot of chemical in it…… （一定放了很多化学清水剂……不然怎么会那么清澈！）”是呀，对于这种神奇的千年泉水，又怎么是他们能够相信和理解的事物呢？！只能用他们熟悉的化学药品来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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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趵突泉，北行不远就是大明湖，其实，大明湖也是由为数众多的泉眼汇聚而成的，猪猪和嫦鹅漫步在湖畔，任由不惧人的白鸽在身边飞舞，湖面笼罩在淡淡的氤氳之下，湖心小岛隐约可见，和趵突泉不同的是，整个大明湖沉浸在一片萧杀之中，只有不知名的泉眼，在湖边依旧汩汩的冒着，丝毫不知疲倦。
《老残游记》一开始，就浓墨重彩的描写了济南大明湖的美景：“到了铁公祠前，朝南一望，只见对面千佛山上，梵字僧楼，与那苍松翠柏，高下相间，红的火红，白的雪白，青的靛青，绿的碧绿，更有那一株半株的丹枫夹在里面，仿佛宋人赵千里的一幅大画，做了一架数十里长的屏风。正在叹赏不绝，忽听一声渔唱，低头看去，谁知那明湖业已澄净的同镜子一般。那千佛山的倒影映在湖里，显得明明白白，那楼台树木，格外光彩，觉得比上头的一个千佛山还要好看，还要清楚。这湖的南岸，上去便是街市，却有一层芦苇，密密遮住。现在正是开花的时候，一片白花映着带水气的斜阳，好似一条粉红绒毯，做了上下两个山的垫子，实在奇绝”，似乎没有比这样的文字更能说明济南的灵气之美了。
本来还欲找寻传闻中“如一条飞蛇在黄山三十六峰半中腰里盘旋穿插”般的济南鼓书，但终究那王小玉是可遇不可得的人物，百年来也出不了几个，转着转着已饥肠碌碌了，找家小饭馆坐下来，点个“啤酒鲇鱼”来大块朵颐，酒足饭饱时已是下午三点，开着小花猪猪满意地离开了济南城，向黄河入海口寻去。
*注：引子中“云雾润蒸华不注”是说趵突泉水气氤氳如云雾一般，不仅是济南，连黄河之南的华不注山也受泽润;“波涛声震大明湖。”是指趵突泉水声之大，连远在几里外的大明湖都可耳闻，甚至被震起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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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目录：
《沿海自驾三万里(连载)——序》
《沿海自驾三万里—(1)秋雪留人》
《沿海自驾三万里—(2)津门怀古》
《沿海自驾三万里—(4)夜探黄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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