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总有一些老生常谈的话题被重新提起，总有一些不经意的话被一再赋予新意。
２００３年，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中国科普应该一种什么样的面貌出现、科普场馆的经营存在哪些问题；中国科普走到今天，市场运作、企业赞助是否可以给科普工作带来激情、科普场馆是否只能依靠国家投入才能保持平稳运转？这些问题在每一个工作阶段的开始都会令人重新关注，但今年，他们却有了别样的意义。
第三届全国科普大会在２００２年的召开，给这些问题的重新探讨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平台。 科技部 部长徐冠华的讲话更使很多原本不具备条件的方案有了实施的理由。新的生长点也为我们提供了宏大的架构。从本期开始，我们将连续关注科普发展的一些关键性问题。科普工作者的生活与收入、科普场馆的经营与生存、科普对象的调整与细分、科普报道的谬误与成因等等将陆续呈现在２００３年元月的每个周末，详尽表达记者的关注，也真实记录读者的思考。接触洪昭光的媒体朋友发现，洪昭光现在很低调。记者想就一个问题采访他，电话拨通后，一向容易打交道的洪昭光却三缄其口。他只愿意就科普谈科普，其他的问题则绝口不谈。往年到了这个时候，他一定是忙于到各地去做科普讲座，现在他忙些什么呢？他说，科普讲座比较少去了，现在主要就是参加一些会议，到病房看看。是不是没人来邀请他了？不是，现在还有很多单位邀请他去做健康讲座，但他能拒绝就拒绝。
“洪昭光现象”
按照上海交通大学科学史系博导江晓原的观点，一件事能不能称作现象，要看他是不是引起大家的关注，还要看这件事是不是说明了什么问题。如果用这两个条件来衡量，洪昭光“火”了，完全可以称作一个现象。
２００２年与大多数默默从事科普工作的人不同，洪昭光和一本名为《登上健康快车》的书“火”了。据与他关系密切的人士透露，他的健康讲座已经可以收到不菲的报酬，各单位无论什么会，都要请他作个健康演讲，在很短的时间里，“洪昭光”这个名字就上了很多主流媒体的版面，不仅《登上健康快车》卖出了８０万册，甚至于在媒体上纷纷出现了一个新的名词——“洪昭光现象”，自然，有关洪昭光拥有巨大市场，洪昭光的经济效益，引发了人们长期关注的一个话题，在科普领域中是否应该引入市场机制。
引入市场机制科普就没人干了吗？
多少年来，从事科普工作的人给人的印象多是清贫的。很多科普作家的稿费只有千字二三十元，有些科普讲座赠票都送不完。社会对洪昭光健康讲座巨大的市场需求，让我们反思，让科普人感到很大的诱惑。他的市场成功能否转换成一个领域的整体市场成功？围绕着市场化运作是否会损害科普事业的公益性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中国科普研究所的居云峰所长表示，“洪昭光现象”能不能由此推广，是否有普遍性，他没有把握，觉得还不成熟。中科院老专家科普演讲团团长钟琪也赞同这种观点。她说，在科普领域里引入市场机制，首先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是要自负盈亏。事实上，科技成果推广不能算做科普，真正搞科普想赚钱是很难的。北京东方广场的索尼探梦科技馆，搞得非常不错，但一年下来也不能实现盈利。国外有通过科普产品生产赚大钱的，但这种科普产品的生产，需要很大的投入，那种模式不适合目前中国大多数的科普机构。如果在科普领域里引入市场机制，市场是要以盈利为目的，那时很多从事科普工作的人才也许就会离开这个领域了。以中科院老专家科普讲演团来说，专家们做这些工作都是出于一种奉献的精神。如果说当时从事科普没有钱就不做，那么我们团也办不起来。如果要求做科普工作的人要自负盈亏，谁还去做很难赚钱又很必须的科普工作？
科普作家金涛认为，应该提倡科普作家的作品跟社会结合，接受市场选择。希望更多的科普作家通过解决生产生活中的问题能够致富。 但从科普领域总体看，我们还没有达到可以将科普与市场紧密结合的程度，还是公益事业，需要大家的奉献精神。
面对市场，科普各有文章
清华大学科学与社会学研究中心教授曾国屏，曾经参加广东省广东科技中心的项目调研，考察了美国和加拿大的科普场馆运行情况。他发现就是在这两个西方发达国家，大多数的科普场馆也都需要政府补贴，完全自负盈亏很困难，能做到的很少。他分析说，科普和市场的结合，有些是可以的，比如说健康领域，社会上有很多这样那样的“功”，利用大众追求健康的需求，大肆聚敛钱财；正正经经搞科学普及的人为什么不能来占据这个阵地呢？市场能接受的是立即见效的东西，对于文化事业，走上市场较难，比如国民素质，科学精神的传播，市场运作就比较难。曾国屏指出，科普能不能和市场结合，要区分它是哪种类型的科普。他认为从市场角度讲，可以分为４类。一个是大家很关心，有着明显的市场需要的，比如说健康方面的科普；一个是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接受这样的科学成果可以使受众得到一定的收益，这种类型的科普也会有一定的市场需求；一个是帮助孩子了解自然界，增长知识的科普工作，类似国外拍摄的ＤＩＳＣＯＶＥＲＹ等，也能有相当的市场；再一个就是与市场联系不直接，比如科学精神的普及等，这种类型的科普很难市场运作。
中科院政策局的解源，成功运作过一些大型的科普活动。他赞成在科普领域引入市场机制。他说，不排除有些专家学者献身科普，但科普如果要取得更大的发展，必须有其他方面的力量补充进来。这种观点在今年的全国科普工作会议上也得到了体现。国家鼓励社会力量投入到科普领域。如果科普自身不能很好的生存下来，怎么来帮助别人？商业推动有它的优势，它可以推动人们不断地对科普形式加以创新；商业推动非常重视成果，这可以帮助我们提高科普的成效。他介绍了国外一种比较成熟的经验——非营利性机构。采用这种机构模式来从事科普工作，一方面它关注资金的使用效率，另一方面它的资金运转赢余不会落入私人口袋，而是用于机构的再发展。
一部重要角色缺场的大戏
江晓原对以洪昭光为例引出在科普中引入市场机制问题表示新奇。他说，市场经济要求有一个可以预期的收益。洪昭光的健康科普讲座仿佛一夜之间“火”遍全国，这种一窝蜂火起来的事情都不是一件理性的事情。这样的非理性的事情在事前是不可预料的，什么时候火？火在谁那儿？都不是人预先可以看见的。同样道理，在事后来找它的原因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再要以它为由头想加以模仿、推广不是不可能，但那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事实上在我们讨论是否应该在科普领域中引入市场机制的时候，有一个重要的角色被我们忽略，但他又是任何一个科普大戏的导演都不能放弃的，他就是中国的企业。有学者表示，公益性和市场化运作并不是一对矛盾，公益性不等于国家养着，而国家需不需要养着取决于国家发展到什么阶段。这其中至少包括几个指标，一是社会的文明程度，大家是不是关心科学；二是政府对科学的重视程度；三就是企业是否愿意从事科普工作。目前世界规模最大的科普组织例如世界自然基金会的资金来源主要是大企业的赞助。现在看来，中国的企业普遍来讲是缺乏这种兴趣的。
国外的企业为什么愿意从事科普事业？索尼探梦科技馆每年经费不足部分最后的支出是在索尼公司的公关事业费上。赞助世界自然基金会的大公司主要是壳牌、通用汽车公司这些对环境造成污染的企业。他们通过赞助科普事业得到了什么？是公司的良好形象。而在公众中树立企业的良好形象是２０世纪以来企业公关的核心所在。当电视和平面媒体上各个公司竞相大把烧钱的时候，大家没有看到资助科普事业所能获得的潜在的持久的无形价值。
科普事业并不是一项没有“钱途”的事业，有眼光的企业是乐于为科普提供物力和财力支持的。青岛海尔集团，投资１亿多元，建成了海尔科技馆，不仅推动了科普事业的开展，集团自身也获益匪浅。集团内部的一份报告这样说道：科技馆的落成对于树立海尔形象、传播海尔文化、让社会认可海尔等等，都不是耗资几千万元的广告所能取代的作用。
洪昭光的突然低调，尽管他不愿意谈原因，但在言语中，记者还是可以感到他很明显地承受着压力。他没有否认记者关于他承受着压力的说法，但他不愿说到底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这种压力又是来源于哪儿。在记者的反复追问下，他只说出了一段话：医学科普是一件造福百姓的事情，但几十年来，医学科普一直不受重视，真正的专家几十年来做科普的很少，现在的青年人也都不愿意去做这件事情。其实科普和科研就像鸟之双翼，车之两轮缺一不可。必须形成一股洪流，大家一起来做这件事情，在做的时候多为国家想想。
（科学时报 施剑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