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群遮挡了北京所有的风光
就像何勇在《钟鼓楼》中唱到的那样,我们的报社(家)就在北京二环路的里面,在东四十条地铁的西北角上,从单位到东二环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但是,近日来报社走到东四十条桥附近的时候,放眼一望,竟然会感到无比的压抑,一抬头,桥的东北角是高高的保利大厦,它的正对面,也就是桥的西南角是即将完工的保利的另外一个大厦,看上去也颇为壮观,桥的东南角是港澳中心,是一个很有些气魄的五星级饭店,而桥的西北角,地铁后面是一处正在兴建的高层建筑,目前尚不知是哪个单位的。
把守四角的四幢高楼把东四十条桥包裹得水泄不通,站在桥上的时候,感觉呼吸都已经无法畅快,视线和阳光一起被挤压被遮拦。
离开东四十条桥,从东直门桥沿二环主路往朝阳门方向走,则会陡然生出一种感觉,仿佛如同穿行在一条钢筋水泥搭成的丛林里,道路两边的高楼像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一样,原本从二环路抻长脖子往里面看还能隐约望到一两眼四合院和更远处的风景,现在这些已经是陈年旧事。
这些高楼除了一些百货大楼,就是一些有钱的单位兴建的,比如,中国移动,中海油、保利集团等,东二环路两侧成了一条炫富之路,那些有钱的单位纷纷在这里一字排开骄傲地向都市炫耀。他们的存在似乎表明,这些有钱有势的单位想要雄踞何处都所向披靡。
还记得90年代末我刚来报社上班那阵子,出了东直门地铁,还要穿越几条胡同,拐几个弯才能到单位。当时的感觉有几分奇特,一个居住在胡同里的报社不会有高高的大门,像个衙门一样让人感觉肃穆。
一两年之后,一切都来得很迅速。先是我居住的地方在搞拆迁,工地里的建筑声和刺眼的阳光总是一起把我搞醒。从我住的地方到单位,马路在修整,单位四周也在闹拆迁,所有的四合院的院墙上都写着一个白花花的拆字,外面还画用一个圆圈圈上,闭上眼睛,那些一个个的“拆”简直像清朝官兵号衣上的“兵”字,一副兵荒马乱的图景。印象中,仓皇的只有那些在胡同里住了几十年的老百姓,傍晚,他们坐在满口纳凉,脸上表情木然,有的在吃饭,有的在看报,时不时的议论两句拆迁的事,骂几句没头没脑的脏话。
翻看当时的日记,我曾经愤懑的写道:“瞧啊,胡同,这个城市最古老的生命印迹之一,就要提前谢幕了,去吧,去住高楼吧,祝贺你们,所有在胡同里燥热无眠的人。”
据有关统计,北京的胡同正以每年600条的速度消失。近10年,北京开始成片拆除老四合院。有公布的数据表明,2000年到2005年北京计划改造300多万平方米危房,但同时有600多万平方米并非危房的房屋将“陪绑”。
其实,从东二环往西不远,东直门南小街的西边,还有大片的四合院,这些四合院有些很破旧,但是等延伸到东棉花胡同一带,胡同里的内容就很丰富了,有小剧场,有中央戏剧学院这样的大学,还有一些名人故居、机关单位等。
众所周知,北京旧城由城墙、皇宫、胡同3部分组成。城墙早已拆除,胡同消亡了不少,按照这样的速度,北京旧城很快就只剩下紫禁城了,这是十分令人担心的问题。近年来北京市政府公布了25片文化保护区,试图解决这一问题。但保护区的面积不够大,而且四周被高楼大厦分割,互不联络,这样一来,紫禁城势必成为孤岛。为此,北京市政府又增加了一些保护区域。但这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政府部门给出的理由十分简单,消失的已经消失了,没有理由也没有财力重建。
北京的文化学者王彬主张在进行城市保护的时候引入微观地理的概念。他说,人们过去之所以对胡同和四合院这些具体表现北京特征文化的载体重视不够,就在于没有意识到胡同与四合院是微观地理,也就是北京这个宏观地理的组成部分。过去的很多规划不考虑这个地方的具体情况,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他认为,如果能够在即将消失的区域,根据胡同的布局与胡同走向建设楼房小区,至少可以在形式上保存这些胡同。
看到胡同不断消失,高楼大厦在二环路边如雨后春笋般林立,我想到了建国之初,一位国家领导人站在天安门城楼上的时候,曾经这样说:“将来从这里望过去,要看到处处都是烟囱!”据说,当时这话让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听后大惊,梁思成说:“‘处处都是烟囱’的城市将是什么样子?那情景实在太可怕了!难道那不正是我们所要避免的吗?”
梁思成觉得处处是烟囱的城市是可怕的,但他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的北京虽然不是烟囱林立,却是楼群林立。这些壁垒森严的楼群已经遮挡住了北京所有的风光,二环路里面的四合院落以及曾经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在这些高楼大厦的裹胁和包围之下都已经显得很矮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