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沁涵
如果我有先知先觉,早料到在网络上能打捞到的不仅仅是虚拟的快乐,还会有现实的灾难的话,我发誓不会缠着海枫买电脑,还和他傻乎乎的为此攒了两个月的银两。
现在想来还觉得自己笨得可怜,就像那个寓言里救冻蛇的弱智农夫。
我不能不说周晓舟是个风骚的女子,但是最初和她在网上聊天的时候,鬼才知道在屏幕上出现那些纯情的文字是出自一双染着五彩长指甲的手。况且,她还比我小两岁。现在想来,有些网迷在吃尽苦头之后所采用的摄像头的确是一个伟大的发明。如果这项发明早一天问世的话,我就不会失去海枫,而且现在我们应该在南太平洋的群岛上度蜜月了。
然而,一切都早在两个月前随风而逝。
当周晓舟风尘仆仆赶来我所在的S城找工作时,我是她这里唯一认识的朋友。虽然我们未曾谋面,但也曾经交换过照片,有过很私人的很亲密的交谈。经过一年多的网上文字传递和沟通,我们在彼此心中都是熟识已久的老朋友了。我了解她第一次刻骨铭心的失恋和为此付出的所有代价,而她也知道我正在进行时的甜蜜爱情和我男友海枫的大体情况。
我们报社的名记老秃冲着我大喊:“胡蝶,楼下有靓女找!”我感到是晓舟来了,在此之前她在和我聊天的时候就流露出想辞职来S城工作的念头,不但距离老家近,又繁华似锦,工作机会多,而且还有可能嫁个有这里户口的和良好家庭背景的老公,就可以从此在这个集古典与时尚为一体的享誉世界的大都市开花结果。
急匆匆下楼一看,果然是一个摩登女郎,留着时下流行的栗色乱发,皮肤白皙,身材匀称,凹凸有致。渐渐走进看清了她的眉目:欧式眉,眼睛虽然不大,但是眼角微微上眺,睫毛也是眺的,这两眺使得这双眼睛烁烁生情,妩媚万千。
她冲我抛一个媚眼,摇摇细长的手指,彩色的指甲在阳光下分外夺目:“胡蝶美女,我是周晓舟啊,看到我的留言了吗?没有想到来得这么迅速吧!嘻嘻。”我这才意识到前几天出差,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上QQ了。
还没有等我回答,她就忽然张开双臂,给我一个夸张而热烈的拥抱,一种欲迷欲醉的香水的味道钻进我的肺泡。
华灯初上,海枫和我作为东道主请她吃饭。她告诉我们之所以辞职是因为老板是个色鬼,常常对她性骚扰,还想让她当情妇。“我要的是独立的被我完全拥有和控制的婚姻,除非他娶我,否则我是不会去做别人的爱情修饰品的。在这个城市即使再艰难,我也会支撑下去。”她大口大口的喝啤酒,我记得她说过自己是没有酒量的。那一刻,我很欣赏的她的坚强和主见,认定她不会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
我和海枫对视一下,低声说:“让她和暂时先我一起住吧,等她找到了工作和房子再说,好吗?”
海枫捏捏我的鼻头说:“只要你愿意,我什么时候反对过?”还顺势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我低头一笑。
“嗨嗨,你们卿卿我我的嘀咕什么呢,成心刺激没家没口的是不是?”晓舟已经喝的双颊酡红,她看着我们可怜兮兮的说。
“晓舟,不要再喝了,女孩子家喝多了就不漂亮了啊,再说,你还有我们两个朋友呢,怕什么呢?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会站在你身边的。”海枫夺下她手中的酒瓶。
“你真的会吗?”她抬起带着醉意的水一样迷蒙的眼睛,感激的盯住海枫大约五秒钟,忽然一脸无所谓的爽朗的笑起来。笑得我们面面相觑,莫名其妙,看来她真的喝醉了。
那晚,海枫和我帮她把行李从旅店里搬出来,打车送到我租房的住处,再帮她收拾出一个房间。等一切都安顿完,已经接近午夜两点了。在这期间,她一直都半梦半醒的软瘫在我的床上,虽然挣扎了几次想帮忙,但也无奈心有余力不足。
海枫还要赶回家里,他的父母向来严厉,不允许没有正当理由的在外留宿。幸好他早就和家里打过招呼,还好只要是我的事情,他们家里都照顾的十分热情周到。我们下个月就要订婚了,对于我这个准儿媳,他们自然有求必应。
接下来的日子,周晓舟开始看报纸参加人才交流会采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四处奔波的找工作。由于政府要大力炒作假日旅游,我们报社跟着这个指导方针计划做几个旅游专版,由我和其他两三个同事具体负责。我们只管四面八方的疯忙,争取打个漂亮仗。至于海枫,他是一个大公司的销售主管,眼下两个大型投标一起开展,他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以全面打点,运筹帷幄。我们三个人同时像上了发条一样马不停蹄的高速运转,为了各自尽善尽美的目标奋斗不息。
一个月以后,大家终于战果累累的在S城最典雅的咖啡厅坐下来喝Cappuccino。我却隐隐发现气氛有点变化了。
最不自然的是海枫。过去不管和哪个朋友吃饭,他总是挨着我坐下来,还习惯性常常用手臂来环我的肩。可是今天却选择了我和晓舟的中间位置。
其次是周晓舟,今天她不但化了一个妖娆的妆,还穿了胸口开的很低的吊带裙,露出三分之一的乳房和乳沟。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总是有事没事的往海枫身上依偎。
最后是我,从走进这个浪漫咖啡厅的那一刻开始,右边的眼皮就一直在跳。
我一直对自己的涵养充满自信,我看着周晓舟用细长的五彩指甲的手指去摸海枫的脸说你如何如何瘦了应该懂得照顾自己了之类鬼话的时候,居然还能克制着自己笑出来,然后帮着尴尬的海枫转移话题缓和气氛。
我的忍耐力让我至今叹为观止。
最后,在周晓舟面若桃花的为海枫的咖啡里加糖的时候,我有点看不下去了。
“海枫,上个月我们都忙也没有时间联系,你父母有没有说起订婚的事情?”我想用这个问题提醒一下对面那个不知羞耻的妖艳女郎。
“噢,好像没有,也难怪,我每天都早起晚归的,几乎都与他们不碰面。我回家再和她们商量一下吧。”
我没有想到这个话题加速了对面女孩的行动进程,也加速了我和海枫之间原本牢不可摧爱情的分崩离析。
第二天,海枫拨通我的电话:“小蝶,昨天真是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晓舟会是个那么开放的女孩,又不愿伤害她的自尊心。希望你能理解。还有,上个月她总是给我电话,说了好多奇怪的很感性的话,还让我帮她找工作,今天我的一个朋友已经同意让她去面试了,她告诉你了吗,麻烦你告诉她一声,有些话让我去说不好。我马上要开会了,先说到这里,有时间我去找你,宝贝。”
看来,周晓舟决不是一个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女孩,难道她想……?我不敢想,或许我该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谈。
下午接到总编的紧急任务,到外地采访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只预定到了晚上的时间采访,看情况是赶不回来了。我给晓舟打电话让她准备面试,告诉她晚上不用等我了。
第二天,我早上10电钟才回到公寓。我在我房间的书桌上发现了海枫的手表,难道海枫昨晚来找过我了?我居然忘记了告诉他出差的事情,低头一看,手机也极不配合的没有电了。一丝阴影划过心头。我冲到周晓舟的房间里,她不在房间,东西都摆放的整齐有序。
我刚刚插上充电器,就接到了海枫的电话,听到了他温柔无比的声音:“宝贝,你今早上怎么走得那么早啊,还关了机,都不容我在醒来的那一刻看到你的美丽脸蛋,吻你滚烫的嘴唇。我们认识这么久,这是你第一次允许我和你这样的亲密无间,给我从未有过的感觉。我昨晚真不该陪客户喝多酒后去找你,我有点控制不了自己,你,你真的允许我昨晚的行为,真的不后悔吗?小蝶,谢谢你,我们明天就去登记吧……宝贝,你怎么不说话?宝贝,你是我生命里的第一个女人,我会负起责任爱你一辈子……”
我“啪”的合上手机,这个海枫送我的精致的小东西,从我的手中划出一道凄惨的抛物线,敲碎了窗户的玻璃,伴着清脆的破裂声,飞进一片虚无,再也不会重生了。我的五脏六腑仿佛搅乱在一起,每一个细胞都在疼痛,都在缓缓陷入深深的绝望。我颓然的倒在床上嚎啕大哭,决堤的泪水击垮了我。
引狼入室。这是我渐渐苏醒以后脑子里出现的唯一成语。我无法在和这个女子同居一室了,我只想杀了这个采用如此卑鄙手段夺取我爱人的“朋友”,我几乎可以想象她会在不久的将来宣称自己怀孕了或者其他的什么办法来一点点蚕食掉我的幸福。我也不能再接受海枫了,虽然我们深切相爱,但力求完美的我懦弱到无法从容面对残缺的贞洁。
我找出一个在南方的朋友的电话,他所在的C城的电台早就希望我能过去工作。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收拾行李。
几天后,我在S城飞往C城的飞机机场拨通了海枫的电话:
“海枫,那天不是我,你或许应该对周晓舟负责……我走了,祝你们幸福。”
最后,我又在电话上对另一个人说:
“海枫是个好男人,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爱他,我都希望你能珍惜,不许你伤害他,否则咱们就走着瞧,婊子。”
飞机起飞了,蝴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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