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一股低调,暧昧的trip-pop之风摧枯拉朽般席卷了国内的地下乐坛,许多人似乎从这股风潮中看到了希望,也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看似辉煌的出路。于是,他们不再愤怒,不再冲动,昔日的热血青年似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成熟,细腻,稳重的大师。采样机,舞曲编辑机,moog键盘等这些电子器材成为许多乐手的新宠。一个人完成整张唱片的所有工作已经变得不再是做梦,DIY时代仿佛已经轰轰烈烈地开始摇旗呐喊,一个个未来的王牌制作人在这浮华的温床之中茁壮成长。
而这时,音乐也开始变得无聊起来。
因此,星期三旅行的出现的确让许多人眼前一亮,一支来自摩登天空Badhead旗下的乐队。他们聪明地选择了以吉他倍司鼓为骨架的乐队配制,简单而不花哨;而他们的乐手更是在地下闯荡多年的老将,不论经验或是技术都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这些使他们很快地从当时那一票人中脱颖而出,并很快拥有了一批固定的听众。在经历了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演出之后,他们的名气越来越大,而乐队本身却越来越低调。似乎他们更加愿意沉浸在音符之中而无暇去顾及其他。而传说中他们早已录制完成的唱片也一直未能露出其庐山真面目。这些,更增添了他们神秘感,同时,这种神秘感又和他们所涉猎的trip-pop乐风相得益彰。
一切似乎都准备妥当,蓄势待发了。
终于,当我把他们这张名为《SECRET MISSION》的唱片放入我的CD机;当吴卓玲懒洋洋的女声从音箱里传出时,一切猜想都变得不再有意义。
总的来说,这是一张姗姗来迟了的唱片——不仅仅是在时间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更愿意将它看作是一次浅尝辄止的练习而绝非一个阶段的总结。在貌似简约的编配之下,包含了乐队很多的尝试。他们似乎并不满足于单纯的trip-pop,——低调民谣,实验电子,后摇,英式,爵士,indie-pop……这些都可以在他们的唱片中找到合适的参照物,而吉他手的表现有时甚至相当情绪化,更加贴近摇滚乐。标准的trip-pop节奏在这里被弱化,疏离的电子音效无形之中拓宽了音乐的空间。虽然唱片中有这样或那样的瑕疵,(乐队声部的录音制作过于平均,缺乏内在的张力;某些段落的编配尽管不落俗套,却有些勉强),但它所预示出的未来却是清晰的,气质是鲜明的,最重要的是,乐队的态度是诚实的。他们在努力发出自己心中想要的声音,而不仅仅是“中国的Mazzy Star”.
主唱吴卓玲拥有一把会唱歌的嗓音,成熟而不妩媚,几乎全英文的演唱(专集中只有一首中文歌)使她的旋律摆脱了中文歌曲由于其发音而造成的局限,相对更加自由。歌词的意象非常女性化,纤弱而多情。”She’s not pretty, Marilyn wild, she lives on 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Monkey’s day) 吴卓玲漫不经心地哼唱着这样的词句,同时在不经意之中已经勾勒出了整张唱片的意境:宛如垂死的天鹅,散发出令人眩晕的紫色光环。相对于真正的演唱而言,她更像一个游离在旋律之外的叙述者,浅唱低吟,喃喃自语。这样的声音缺乏直指人心的力量,可它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或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沼泽,使你越陷越深,并心甘情愿地沉沦下去。而这使我想到了Red House Painter, Low,当然还有Mazzy Star等这些富有颓废的魔力的声音——你永远不要想从这样的歌声之中找到安慰,它就象一根闪烁着冷漠荧光的针,缓慢而又准确地刺中你内心最隐秘的部位。
作为首张专集,星期三旅行所表现出的是一种克制的谨慎。我更愿意相信,这样的谨慎是出于一种深思熟虑的概念,而非不自信——他们有理由成为一支有着特殊魅力的乐队,当然,这需要时间。过程是未知的,也是孤独的。站在人群之外,小心地窥探;站在海洋的边缘,固执地等待着那道绝美的风景线。也许它永远不会出现,也许它早已消失在数百万年前,也许它就在眼前却未被发觉……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也终将淹没一切。
而奇异的旅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