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国还有摇滚乐,这个说法可以衍生为:如果中国还有足球,如果中国还有电影,如果中国还有华南虎,如果中国还有《广陵散》,仿佛是一个为了某种沦落而设置的纪念讲话。但你错了,这是一篇关于希望的文字,里面充满了对音乐和未来的赞美。
没有开始,就永远不可能开始
《独立日》里那个开战斗机的总统说:“地球之外是否还有生命这个问题今天已经解决……”,站在北京海淀公园迷笛音乐节的现场,关于中国是否有摇滚乐这个问题,也还需要讨论吗?是的,何勇进了精神病院,窦唯才从看守所出来,崔健开始了说教,唐朝梦里也难以返回,但摇滚乐是什么,从《一无所有》到迷笛的众人POGO(朋克乐和摇滚乐演出时观众的蹦跳和相互碰撞),摇滚乐是精英和草根们的生活润滑剂,是平凡的人生憧憬不平凡未来的那扇窗户,好了,中国的这扇,也打开了。
谁也不知道在中国,是谁第一次听到了摇滚乐,是谁第一个拿起了电吉他,是谁第一个装修了排练房,是谁第一个写出了自己的歌。谁还记得那个叫歇斯的吉他手,谁还记得那个叫赵牧阳的鼓手,谁还记得那个叫陈辉的主唱,谁还知道,再见张炬的时候,多少人流了多少泪。
是的,几乎没有人了。从《一无所有》以西北民歌的身份登上中国的大舞台后,被后浪推到沙滩上的前浪就层出不穷,也许还有人会停留在乐评人李皖对中国原创音乐的一次评论上,李皖说,所谓中国的原创音乐,不过就是从扒带时期进步到了后扒带时期,意思是,中国的原创音乐不过是从完全抄袭阶段,进入了部分抄袭阶段。
而其间的乐手也是一拨换了一拨,当花儿唱着那些抄袭歌曲大肆领奖的时候,可能再也没有人会想起,轮回抄袭过的AC/DC和MR.BIG,如果这个时候谈中国的摇滚乐,那肯定是笑谈。
所以,我们要记住何勇在1994年中国摇滚乐势力香港红馆演出时的那句话:“我们要感谢贾敏恕和张培仁,历史会记住他们。”这两个人亲手栽培出中国火,唐朝、黑豹、魔岩三杰,所以,中国摇滚的历史会记得他们。但之后呢,之后一切偃旗息鼓,直到一个叫张帆的人,带着一帮老一辈的乐手,开办了迷笛音乐学校。
这不是中国开办得最早的现代音乐学校,但这是第一个敢于把摇滚乐标榜为旗帜的音乐学校。开办的时候正好是Grunge(垃圾摇滚)风潮席卷中国之时,在科特·柯本(kurtCobain)这个20世纪最后的文化偶像的精神指引下,一群群少年开始了他们的摇滚梦想,于是,2000年,迷笛毕业生汇演,成为了第一届迷笛音乐节。
很多事,如果没有开始,那么就可能永远无法开始。摇滚是完全的舶来品,来的时候,没有30岁以上的人喜爱,但就是这样的音乐,可以把年轻人的悲伤与愤怒,尽情地表露,因为没有人可以理解,那么他们就只有自己展示,想想每个人的青春,如果所有情感都找到了宣泄的方式,那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何况摇滚里,还有男人们热衷的金钱、权力和理想,还有女人着迷的诱惑与放肆,这是一种文化,它要在中国生根,那么就需要一场可以激动所有在场人心灵的演唱会。
给伍德斯托克一个中国式的致敬
1969年,30万人自发来到美国一个叫伍德斯托克的小镇,开始了世界摇滚史上最让人动情和震撼的演出,三天的时间里,全世界最顶级的乐队和全世界最顶级的乐迷在大雨和泥泞中完成了一个纯摇滚乐的仪式,和平、自由、做爱,三个标语至今仍在众人的耳边。
当摇滚风潮再一次席卷全球时,有多少爷爷奶奶坐在壁炉边,拿出当年的照片交给儿孙,继续去摇滚吧。之后的世界上,举行了太多次音乐节,包括1994年和1999年两次在伍德斯托克当地举行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虽有当年的阵容,但却再无当年的气质,而中国的迷笛音乐节,从一开始就决定,向伍德斯托克致敬。
2000年5月1日和2日,第一届迷笛音乐节在迷笛学校大礼堂举行,30支乐队参加,其中包括成名已久的乐队以及即将一炮而红的乐队,甚至还有转瞬即逝的临时乐队,每日观众近千人,现场有大量免费啤酒。
在大礼堂里,真正的摇滚乐响起,这种音乐可以被斥为狂躁,可以被诋毁为刺耳,但无论如何却到必须承认,这种音乐的真实性。当我们的音乐也走向公式,流水线上的操作者们可以把控唱片公司、广播电台甚至电视台来宣传那些快餐时代的垃圾产品时,真正的音乐吹响了号角。这一声,距离崔健走上舞台14年,距离中国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北京现代音乐节10年,距离香港红馆中国摇滚乐势力演出6年。
在这时光的流逝里,多少人年少时的梦成为现实。从那一天到之后的所有迷笛音乐节,每一次都可以看见崔健的身影,对他来说,这里,也许是还原他青年梦想的最佳场所,而从迷笛音乐学校毕业并在迷笛音乐节上大放异彩的舌头乐队,也成为崔健最为推崇的新乐队,这一切,既是狂欢,又像是某种意义上的权力交接,年轻人该成长起来了,那些被黑豹零点们篡改过意义的摇滚乐,将在真正摇滚迷的心中彻底丧失地位。
于是从2000年起,到2006年,迷笛音乐节越办越大,从礼堂来到了郊外最后进了公园,音乐节的现场也从简单的一个舞台而变成三个,那些简单的人流也变成巨大的摇滚物品交易市场,那些长发披肩,那些光头鼻环,那些狗链鸡冠,那些皮衣麻服,那些被看做异类的人,在这里拥抱同类。
这是一个崇尚选择的社会,他们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他们选择这样的音乐,他们选择这样的聚会,选择这样快乐。就像1969年的那场狂欢,他们选择在湿润的泥土里,成为音乐的孩子。在遥远的31年之后,中国的孩子们,对着那个叫伍德斯托克的陌生小镇,来一个中国式的致敬,用中国人的嗓子,高唱摇滚,因为,我们也有话要说。
2006,平衡与萌芽
2006年的迷笛音乐节,收支平衡,这将激励着主办方在明年,搞出更大更好的东西来。
2006年的迷笛音乐节,老乐队纷纷退场,新人开始登台。
拿到第七届迷笛音乐节的登台名单,立刻发现,大部分陌生的名字充满其中,而往年的热门舌头、木马、声音玩具、战斧纷纷引退,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危险但充满想象力的做法。
每天前来的10000名歌迷,可以看到硬摇滚、金属、朋克、实验、电子、歌特、死亡、新金属、英式……各种不同的音乐风格,甚至还有吹笙的民间艺术家来回其中。观看的人群明显已经对新鲜的乐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现场的POGO可以证明,被音乐击中的人群是如何表达他们的快乐。这是摇滚理念的表现,因为平等,机会要交给任何一个想要表达自己乐与怒的年轻人。这里不是超级女声,不需要PK,这里PK的是年轻人肌肉里的情绪和嗓子里的力量,这里也不是青年歌手大奖赛,因为这里不需要知识问答,更没有评委端坐其上,这里只有台上高昂的音乐和台下激昂的呐喊,只有台上高举的手臂和台下高举的手臂;这里的音乐只属于每个想要表达自己的孩子,他们可以打动下面的每个人,因为他们真诚。看看这里的场地,找不到椅子,因为永远没有坐着听的摇滚乐。
2006年的迷笛音乐节就像一颗种子终于萌芽,在温暖的阳光下和熠熠生辉的星光下,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