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里斯本街头一片平静,但债务危机却在这个国家蔓延。沈昀摄
欧债危机第一现场●
2008年末,一轮源于华尔街的经济危机让2009年世界经济开始了的挣扎与复苏共存的主题。2009年末,在经济危机阴霾刚过曙光初现之际,欧洲的希腊、西班牙、葡萄牙财政赤字问题相继告急,债务危机和雪灾一道,冰冻欧洲。
欧洲债务危机给全球经济复苏的进程敲响了警钟,去年全球各国政府极度扩张的财政刺激经济政策,正在给未来的经济留下了隐患,潘多拉的魔盒从希腊开启,魔影随之在欧洲其他国家蔓延。2010年世界经济将如何走向?债务危机将是欧洲和全球政府首当其冲的问题。
到危机的第一线去!春节黄金周前后,南方日报记者陆续抵达西班牙、葡萄牙、荷兰、法国、德国等地,现场探访欧洲债务危机的成因、动态和进展,试图还原真相,并为国内相关企业和决策部门提供参考。
欧洲债务危机
挑战“高福利生活”
2月15日,大年初二,中国沉浸在春节的欢乐祥和中,而同在狂欢节假期的欧洲人却并不平静。2月15日,欧元区举行各国财政部长会议,会上希腊被要求在3月16日之前向欧盟委员会递交有关削减财政赤字的措施报告,希腊如果无法实现削减财政赤字的预期目标,下月将被要求采取进一步措施。不仅仅是希腊,西班牙、葡萄牙也相继出现债务危机,欧元从春节前开始已经开始持续整个月的贬值,全球持有欧洲债权的国家和机构也开始受到牵连。
和金融市场波诡云谲相比,欧洲人的平静生活似乎并没有被打破。但是和中国人开始从储蓄走向消费相反的是,许多欧洲人“寅吃卯粮”的生活恐怕将一去不返了。
繁荣之下:
平静生活恐难持续
在次贷危机中,欧洲各国经济虽然一度受到重挫,但在“撒钱政策”刺激下已缓慢恢复。欧洲各国几乎看不到前一轮金融危机留下来的伤痕,各个城市购销两旺的情形,更是让记者始料不及。
在巴黎,欧洲物价最高的地方,每到晚上七点多,各色餐馆全爆满；坐落在第七区的老佛爷购物商场里,人们在收钱柜台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不单是巴黎,连周边比利时布鲁塞尔、德国汉堡,荷兰阿姆斯特丹都如此。只是华灯初上时,不少商场已纷纷打烊。
“你不能用街上店铺关门的多少来衡量这里的经济状况,在欧洲,人们周六周日基本都休息,即使是平日,很多商店和超市下午6点钟前都已经关门了。不是因为经济萧条没有生意,而是人们更注重享受生活,不愿超时间工作。”在巴黎西边一家中国餐馆的老板告诉记者。
然而,平静底下涌动着忧虑的暗潮。“这是一场自上而下传导的危机,最终将影响到欧洲的整个消费和生产,欧元的稳定又会直接影响到世界经济。”AlxendarBernert,一位在巴黎工作的银行顾问如此认为。
记者采访中发现,虽然表面平静,但官方、政府层面的抉择和不安,已经引起了欧洲人的关注和警惕。政府财政赤字恶化,高福利补贴的持续必将成为问题,部分居民已经开始未雨绸缪、增加储蓄。欧洲悠哉游哉的传统生活将有一去不返之忧。
困境之源:
高福利带来道德危机
欧洲各国政府债台高筑同高福利政策密不可分。
欧洲是世界上福利补贴最高的地区,高到什么程度?在荷兰著名经济学院TILBURG留学的广州青年黄柏告诉记者,欧洲的自愿失业率非常高,“因为有如此高的福利,人们都不愿意去做辛苦的体力活。”在荷兰、德国一些小城市中这种现象更加明显。让记者印象深刻的是,有郁金香之国之称的荷兰,城市地铁地面却非常肮脏,“工人实在是太难请了。”黄柏告诉记者,清洁工作辛苦,当地人宁可选择失业也不愿做。
“我经常看到年轻人在街边乞讨,他们看上去跟我们年纪差不多而且四肢健全,感觉应该很多工作都能做吧。”在德国留学的刘惠媛曾一度不解,熟悉之后才洞悉这类人的心态。“他们全都是本地人,有着最基本的保障,比如医疗和伙食,只是不想正经工作所以干脆去乞讨。更准确地,应该称他们为流浪汉。富裕和福利好的国家能看到流浪汉,贫穷的国家就看到乞丐”。
在欧洲采访,不难感受到欧洲这些高福利国家为失业大军所支付的补贴负担之重:以德国为例,一个失业人员在失业后的第一年之内可以拿15个月救济金,其金额大约为其原先收入的60%甚至更多。从第二年开始虽然只有12个月,但金额也依然足够养活自己。在这期间,劳动部门会帮助他们介绍工作。但是很多人“宁可失业也不去工作”。
与其去做那种1欧元1小时的体力活,还真不如舒舒服服躺在家里拿着救济金———这是很多欧洲人的心情写照。
拯救之辩:
自救还是他救?
法国咨询机构(Ipsos)调查显示,近半数的法国人认为,尽管近期大部分指标显示经济保持复苏,但由于失业率的继续上升,未来数月法国经济状况将不会有太大改善。法国机构OECD预测,目前法国的失业率已达到9.1%,未来将超过10%。
已经浑然一体的欧盟,也在因债务危机陷入难解的纷争。不救希腊等国,欧盟有分裂之忧,但拿出真金白银相救,是否又将引火烧身?
欧盟财长会议中,对希腊提出进一步削减财政支出计划。然而希腊也有自己的难处。目前希腊本身已经由于大幅削减社会福利、提高税收,导致了公务员集体上街游行示威。
希腊经济部部长卢卡·卡采利最近表示,“我不认为有必要采取进一步措施,因为我们提交的计划才刚刚实施,需要时间观察效果如何。当前,希腊经济仍处于衰退中,我们在采取更加严格的措施削减赤字时必须十分小心,因为这可能会导致经济陷入更加严重的衰退,由此造成财政收入进一步减少,这与巩固财政的初衷背道而驰。”
据卡采利透露,希腊目前正在按月跟踪削减计划的执行情况。“从1月份的数字来看,比我们预想的要好。我们出台的具体措施包括削减公共医疗开支、改革税收管理体制、要求所有超过1500欧元的交易均需通过银行卡支付等,都会产生直接效果。我毫不怀疑,希腊能在今年实现赤字水平降低4到5个百分点的目标。”
但是希腊的愿景并没有得到欧洲上下普遍的支持。
AlxendarBernert跟记者介绍,“希腊是经济危机最严重的国家,现在很多欧盟国家的政客都希望希腊退出欧盟,市民普遍都担心如果法国政府要帮助希腊的话是把钱扔进无底洞。”
“帮助了希腊对法国人本身不公平,就相当于要求法国人工作到68岁退休而使希腊人可以63岁退休那样。”Bernert进一步表示,虽然现在税收或者福利方面还没有改变,但大家普遍都担心帮助那些国家的话肯定会有影响。
本报记者在德国了解到,据民间传闻,政府拟将发放救济金的范围进行缩减。除开真正失业者,对于很多汉诺威家庭来说,原先或许家中的男性每月挣到2000欧元,妻子便可自主放弃工作而做起全职太太,同时每月还可以从政府领取到400欧元左右的救济金。而今或许只有先生每月挣到3000欧元,太太才可以领取这一数额甚至更少的救济金了。
佛劳伦女士是德国汉诺威一旅馆的老板,谈起德国这次的救济金缩减,在她看来,新一轮的欧洲债务危机或许是导致这次调整的原因之一。“听说我们要向希腊进行捐助。大概政府也要勒紧裤带过日子吧。不然哪里来的钱去给他们呢,这样我们自己的救济金当然就会少点了。”
一向生活潇洒的法国人,出于对经济前景的谨慎,储蓄的愿望也开始增强,变得“守财奴”起来。机构INSEE预计,法国的储蓄率在2009年创出新高后,今年一季度将继续上升至16.6%。
对于政客们而言,在援助希腊的问题上如此暧昧事出有因。除了高失业和高福利给欧洲各国政府财政带来的支出的双面压力,以及其内在恶性循环蕴藏的失衡危机以外,不可忽略的还有前一轮经济危机留下了一系列的经济问题。
危机爆发的国家病重难以自救,还没出现问题的国家自身尚难保,欧元经济区在2010年出现的不稳正急速地在内部发酵,并通过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各个通道向外蔓延,货币、汇率、贸易,这些末端是否会再次影响全球经济的复苏进程,正在成为2010年影响世界经济走向的关键点。
欧债危机引发的,不仅仅是政策的改变和政治的博弈,更是影响整个欧盟福利体系和欧洲人生活态度的开始。
南方日报记者 黄倩蔚 法国巴黎、荷兰阿姆斯特丹综合报道
统筹 贾肖明 谢思佳
(南方日报特派德国记者 丁玎、特派西班牙记者 沈昀 对此文亦有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