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即将召开的G20伦敦金融峰会的前景,全球看好的人没有几个,这也符合目前各主要大国在应对金融危机国际协调方面分歧重重的现实。但中国财经高官在峰会之前,就国际金融秩序的改革异乎寻常的连续发出"中国声音",这种罕见的高调给注定无疾而终的峰会带来一丝亮色和期待。
无论是周小川建立"超主权货币"的建议,还是谢旭人要求国际储币多元化的呼吁,乃至于主管金融的王岐山在《泰晤士报》发表文章,表示中国愿意增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表态,都引发了国际社会的热议。如果回顾一下建国以来,中国在国际金融领域一直奉行"韬光养晦"的低调姿态,这次主动连环出击的举动的确耐人寻味。
事实上,中国的建议未必真的会成为本次金融峰会最后文本的有机组成部分,但"中国声音"的意义的确不能低估。如果将之解读为晚近以来,中国在金融外交方面的首次主动亮剑,实不为过。揭开中国近代史,中国在外交领域的诸多屈辱,尤以金融领域为胜,每一次不平等的条约,最终都是以签署不平等的金融契约为代价。而建国以后,乃至改革开放以来,国力虽然日益隆盛,目前GDP总量已经稳坐全球第三大经济体的交椅,然而在金融外交领域,中国一直缺乏自己独立的声音,最多的时候也是以发展中国家的代表自居。这不仅和中国的经济实力不相匹配,更无法在金融制胜的国际外交中维护自身的金融安全和国家利益。
从全球近代史的变迁来看,大国的兴衰和全球版图的改写,最终无不表现为在国际金融领域的话语权。在中华帝国鼎盛时期,"白银时代"便是全球第一大国的明证,大英帝国在19世纪称霸全球,最终体现在英镑成为国际储币上,而美国在二战后取代英国成为唯一的超级大国,标志仍然是《布雷顿森里体系》确立美元霸权的地位。而美国从此依靠美元霸权带来的收益,远非任何一次战争所能相提并论。正如日本朝野人士痛心疾首所指出的,二战日本败于美国,其教训却绝对抵不上《广场协议》之后,在美元的打压下日元被迫升值导致日本陷入长期衰退的惨痛和刻骨铭心。
本世纪以来,金融外交已经成为冷战后国际外交的最高境界,美国正是利用其美元霸权,屡次将其国内经济危机转嫁到全球,化险为夷。如果说金融是中国经济短板的话,则金融外交无疑是中国外交的软肋。看看30年来,为了遏制中国崛起,美日欧等在金融领域无一日不向中国施压,人民币升值也罢,汇率市场化也好,无疑都属于他们遏制中国屡试不爽的手段。而中国在金融外交领域一贯的消极应对,造成了只有被动招架,被动辩解,满是自身不保的形象,如此,连自己海外资产的安危都难以保全,遑论什么国际金融领域的话语权。
果不其然,本次金融危机发生后,美国故伎重演,开动印钞机准备将其救市的成本让中国等主要债权人承担。这说明,将我们自身海外资产的安全寄托在美国人讲道德上非常不现实,唯有主动出击,向美国施压,通过外交的博弈给美国人无限制的滥发美元戴上枷锁,方可确保我们30年积累的外汇储备不化为乌有。就此而言,中国在本次全球金融峰会之前,频频出击,既是无奈之举,也是最高明的选择。不管王岐山、谢旭人和周小川的建议能有多少的可行性,但至少已经将中国的声音强力的传达到全球,这无疑是近百年来中国金融外交的一个转折点和标志性事件。
我们希望,中国以本次金融峰会为契机,确立清晰的、持续的、利己的、统一的金融外交战略,以金融外交的新思维与欧美诸国勇敢博弈,争取在国际金融领域更多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在美元霸权衰落的乱世里,主动搏击中国的生存空间,改变"经济大国、金融小国"的扭曲形象,使金融由中国的短板而一跃成为中国最重要的软实力。
20世纪晚期,蒙代尔曾经说过,我们这个时代最重大的事件是美联储的创立,是美元成为世界通货。我相信在不久的未来,世界金融史的记录者将如实记录一个事实,那就是:21世纪最重大的事件是中国在国际金融领域话语权的确立,是人民币成为最受青睐的世界货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