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大海,不是我灵魂的一部分吗?
我属于高山,我属于大海。
对自然界的爱,
化作无穷的激情,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
我是沙海一砾,我是沧海一粟。
高山、大海,大自然的主宰,
……
——拜伦
父亲节的这个周末,有朋友约着大洪山一游。大洪山,网上资料甚少,只知道它是位于湖北随州的一个国家级风景名胜区。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说起大洪山,可能知者寥寥,但此山还颇有些来头。汉代以前,此山名绿林山,西汉末年,王莽篡位,有王匡、王凤两兄弟发动绿林起义,后此山改名为大洪山。绿林起义后,后世又称江湖好汉为绿林豪杰,就是这个来历。
周五下午四点半登上汉口到随州的火车,一个小时又四十分钟就到了随州站,换上接站的汽车,越过汉水,一路向西南颠簸而行。红红的落日在右手边,渐渐隐去;一轮同样红色的月亮在左手边不知什么时候现了出来。夜色渐深,金杯也慢慢进山了,山势渐高,路也益发陡了起来。拐过一道弯,终于看到了山门,大伙精神立马抖擞了起来,却见黑幽幽的两山之间夹着一道山门,煞是险要!说时迟那时快,门后突然降下一道栅栏闪出两条好汉:“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每人十五块!”司机一个急刹车,骂骂咧咧的开了门。讨价还价一番,七个人收了六个人的钱开路。出得山门,一路下坡,到得一个山谷,路边亮出一道招牌,今晚住宿的地方到了。一看表,原本两个小时车程,由于修路,不知不觉竟然花了三个小时。
抬头看天,一轮圆月高挂天上,真是月朗星稀的好天气。阿紫叹口气,可惜了,看不到满天繁星。是啊,我也觉得可惜,明月处处有,繁星城市无啊。康德曾经说过,有两种东西,我们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所唤起的那种越来越大的惊奇和敬畏就会充溢我们的心灵,这就是繁星密布的苍穹和我心中的道德律。繁星密布的苍穹,今晚是见不到了,但心中的道德法则,还是需要时时维护——在山中,跳出藩篱,更是内省的好时机。内心的道德法则,我也曾一度忽略,任各种不良思潮将它侵蚀;但某个时间以来,我努力向往高处,尽我所能去维护它,防止不良的情绪和思想去腐蚀它。
洗宿安顿后,以八十元的价码谈好包车明早四点上主峰宝珠峰顶看日出,一夜无话。一个个睡眼朦胧的从床上挣扎起来抄起各自的家伙挤上了一辆破金杯,晃晃荡荡地向山上开去,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线,路边仿佛有颗大树,然后是座寺庙和石碑,随着坡度的加大,金杯的吼声也愈发低沉,终于在拐过一个弯后“噗”地一声闷响,趴在那里再也不动了,司机掀开发动机盖,看了一眼,“车坏了,你们自己走吧,走得快还赶得上”。七个人下来你看我,我看你,回去吧,6、7里地,上去吧,也是7、8里地。时间不多,上吧,也不知谁说了一句,看看歪在路边的老爷车,大家只有沿着盘山公路往上走了。
也不知拐了几道弯,也不知爬了几道坡,终于看见了昨晚被剪径的山门。目光越过山门,东方已经不是一味的黑了,一道红晕抹在微蓝的天空,映出山门雄壮的轮廓,我拉下两步,拍下了朝霞中的山门和山门前的幢幢鬼影。出山门向左,面前豁然开朗。几个美眉叫嚷着脚累,就在这看也不错。胖子自然是听老婆的了,阿宝是队长,也自然得留下来照顾队伍了。只有我琢磨着都到这里了,不登顶太可惜,看看表,五点还差十分,还有三十来分钟啊。挥挥手告别队伍,继续向上。路边的枯枝,正好拾一枝粗壮的做登山杖。走了约莫一刻钟,主峰仍在左手边,不到一百米的高程了,想着这么绕下去也不是办法。看准一个野草浅处,往上攀登,这是一片陡坡,约莫六十度,一口气登了上去,上面一块小平台,主峰就在平台的尽头,但台上杂草丛生,荆棘密布,无路可寻。挥起我的登山杖,努力开路向上,两边的荆棘不停地划过来,有时不得不匍匐前进,就这样一步一喘地上到顶峰。所谓顶峰,也就是一片树丛中的一块孤零零的大岩石,这就是海拔1055米的大洪山主峰宝珠峰!许久疏于锻炼的我此时已经是汗如雨下气喘如牛了,想象王石以52岁高龄登上珠峰自己一座小小的大洪山居然就累成这样,不由得一丝惭愧。
此时,除了远处布谷鸟的叫声和东方将要升起的朝阳,空空荡荡的大洪山顶孤零零的一块顽石上只有一个人。这个人,不是王匡王凤的绿林,也不是郑邂梦中的金龙,但放眼四顾,一股豪情一样涌上心头。这个人,不是画家,捕捉不了这最美丽的颜色和勃勃生机;不是摄影师,凝固不了这摄人心魄的光影变幻;不是诗人,无法用动人的辞藻谱写华章。
最美丽的也是最善变的,她悠忽即逝,一如这朝阳的光影变幻。“我曾见过最美丽的容颜,至今不能忘怀,这是我的悲哀!”,是海涅的诗?美丽的容颜如此,瑰丽的自然如此,醉人的爱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阿宝电话上来,问他们是否还有必要上来。还有必要么?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他们在该咬牙坚持的时候松懈了,自然见不到花开正妍。站在群山之巅,面对旭日东升,回首自己这三十年,光荣与梦想可否还在?挫折与失败可曾将我击倒?一种高尚快乐的思想渐渐充满我的胸怀。
王石说,登山是浓缩的人生。信哉!
滕诺
2003.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