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山中,必有奇石,在石的背后,还总隐藏着一段神奇故事。愈是接近神邸的山,这样的石便愈多,普陀也不例外。有的石像叠在一起的乌龟,据说那是对从山下的水中爬上来听某位大师说经布道的虔诚信徒。还有块颇像头水牛的大石,也是前来听经而后不肯离去的动物。身边的人告诉我去摸摸这些石头,最好是从头到尾摸个遍,就能有好运,我不太相信。这就好像是去摸个有道高僧的光头,如何能给我带来好运?不明就里,盲目相信,反是迷信了。
还有些巨石,巍巍然立在一边,做欲倾欲倒状,这些是我所欣赏的。浑然天成,不见丝毫雕凿垒砌痕迹,只凭底部几片小石铺垫,就能保证它们峭然屹立,任日晒风蚀雨淋,数百年不倒。造物的神力,令人心生敬仰,却又不得不有些微恐惧。
普陀山中还有一面大石,石上有一个大字,是朱红的“心”字。这字很大,我看见许多人趴在石上、字上拍照,感觉很有点遗憾。
好端端一座佛教圣地,却被如我这般无心向佛的愚昧之人平白无故地践踏了。原本藏迹于孤岛之中的清静所在,却因了如我这般浮燥迷乱的人而变得嘈杂了。由此突然想到《西游记》中孙悟空在如来手指上写下“齐天大圣到此一游”,而后畅快撒了一泡尿的情形。猴子后来被佛祖翻掌压在山下五百年,而我们,却大可在意兴阑珊之后乘着快艇回到俗世继续过着市侩的生活。
不得不为佛感到憾。
那面石确实很大,那个朱红的“心字”也确实很大。可我始终觉得,它们都还不够大。
人心有多大?从物理医学角度来讲,不过拳头大小,可从精神医学角度来说,却是无可丈量的。纷争与战乱,是心的因素在主使;进步与发展,也是心的力量在作用,功败荣辱,都是心的准则在衡量。于是,所有劫难与痛苦,所有快乐与幸福,也都是凭心来决定的。
“心”,不在石上。心,没有颜色。心,不是简简单单一帖龙飞凤舞的书法。心是佛,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所以,在心石之上留影的事大可不必做得如此热闹,留下了未必便是有心了,不留,也未必就是无心了。
我走过那面心石,听到人群嬉笑的声音,忽然想到:让愚昧的人继续无知,不正也是一如孙猴子被困于五指山下的恶罚吗?
没有了当年的三藏法师,如今受困的大圣又有谁来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