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题
如果中国我只能去一个地方,是的,那个地方叫作敦煌。
敦煌,那个什么时候就在心里,不可触摸,最遥远最柔弱的地方;敦煌,那个想这想着就能落泪的地方;敦煌,那个觉得理所当然应是故乡的地方。
一路西去,真的只是想去看看梦中的敦煌。
旅游归来,提笔,涌出心里,却哽在喉头,欲说还休。敦煌啊敦煌!
是的,它就是你想的模样。苍茫,辽阔,寂寞。闭上眼睛,我似乎依然能听到戈壁的风,看见疏勒河里摇摆的野草,触摸到长城风化坍塌的泥土,远处是微微摇动,如水般的地平线,地平线上是天,纯净辽远。这里,只有天,只有地,只有你。
我很庆幸不是年少的时候来到敦煌。年少时总有太多莫名的忧伤。我至今仍记得年少时感觉到的绝望,那种天塌下来,看不到任何光明的绝望。而我多想找个地方,埋葬所有的忧伤。那个地方,是的,叫做敦煌。
隔着时光,我微笑含泪看着那个小小的少年,任性而倔强。那个一心想放逐自己的小小少年,你小小的肩膀如何能承受戈壁的空旷?倘若你真的来到敦煌,你真的能看到自己的心,而不是被忧伤蒙蔽了眼睛?你只会绝望的行走,每步都如锋利的匕首划向伤口...当心燃烧殆尽,跌倒在地,留给你的只会是铺天盖地的风,铺天盖地的孤独。
此刻我的心,依然隐隐作痛。成长有时如凤凰涅槃般的痛苦。
“只有当你看见落日时,感觉到生的欣喜,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做修行。”终于,当我看见落日,能如捻花而笑的佛般喜悦安详时,我来到了敦煌。
(二)独自行走(山鸣山 月牙泉 雅丹)
“在城市里我感到寂寞。为了逃避这种寂寞,我来到沙漠。” 敦煌,我真的喜欢在这里独自行走,我的心,从未象这刻般宁静与喜悦。天,真的好大;地,真的好大;而我能如此清晰的听见自己心的声音。在没有人,只有天地的地方,你能如此强烈的感觉到“我,在这里,和宇宙天地在一起”。
沙鸣山是我第一次见到沙漠,城市边缘的沙漠,如此的不真实。不真实的金黄色,不真实的高大,不真实的静默。我想看看沙山的后面是什么?我想看到连绵的沙漠后面是什么。沙漠行走,举步维艰。除了沙漠,还是沙漠。当走到再也听不见人声,看不见人影,太阳已然收起了它温度,冰冷开始从赤足蔓延。风开始起,吹平身后歪斜的深深的足迹,卷着沙扑向你。我筋疲力尽,索性坐在沙丘的山脊,看晚霞如此迤逦。远处戈壁上的祁连山,被染上奇异幻变的动人心魄的金色。我的泪,就这样滑落。待痴痴的看尽所有的你能想象的金色红色黄色,各种各样的青,悄悄地在黑色的天际流动。无论如何,还是要归去。沙漠中陌生的非人的足迹,如幽灵般,让我退避三舍。无人的静悄悄的沙漠,风声,我的脚步掀起的流沙声,清晰冰冷。撒野般的奔跑,翻滚...沙漠冷冷地看着我,如父亲的纵容,不动声色。
月牙泉就这样在此时,悄然的映入眼帘。在最后一丝清冷的青色下,被沙丘环绕的弯弯的月牙泉宛如处女般的安静羞涩。我悄悄坐在沙丘上,等待月出,像新婚的小丈夫,怯怯的渴望看见面纱下惊艳的笑容。但等来的却是沉沉的,难以辨别方向的夜色。
幸而,敦煌市区的灯火,如此温暖的亮着...
雅丹是黑色戈壁上自傲孤独的行吟者,讲述的是沧海桑田的故事。而我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闯入者。
这里异常的安静,阳光赤裸灼热,那些被称为雅丹(高大的土堆)的黄色沉积土层,显露出摇摇欲坠前的凝神不动。没有风的时候,细弱的脆裂声令你你心惊、胆战,洪荒的大水没有让它折服,却毁于你小心翼翼的脚步。突然风起,沿着古河道,卷着无数的小石子,措不及防的砸向你。我如鸵鸟般曲弓在地,知道风总会停。风停,仿佛做了场梦,要不是满身的尘土,发疼的脸,你会怀疑什么也没发生过。依然是静静的黑亮的有些眼晕的黑色戈壁,高大的挡住了你所有视线的黄色。
独自走在巨大的黄色雅丹的丛林中,我渴望站在高处,渴望走到黄色丛林的尽头。蓦然间,站在高处,心满意足。极目之间,黑色戈壁上,巨大的长长的黄色大土丘,列队呼啸而来。而你,可以在这天地间放纵的振臂狂呼...欣喜,无需压制的宣泄,奔流...
黄色丛林的尽头,你不可见的尽头,是那个罗布泊,那个想着都能迷失自己于时光里的楼兰古国。《海市蜃楼》,那个美丽的异族女子,只是扑闪扑闪了一下大眼睛,便成就了天涯路上二话不说的义无反顾...我渴望,透过时光,邂逅这样的一个女子,邂逅这样一段狂放的爱情。
可以触摸的尽头,却是你想象不到的温柔--戈壁中生物的天堂!一大片草甸!人们把它称作“干沼泽"。如刺的野草一簇一簇,成堆的拥挤着。陌生、灵动着的各种小小的脚印,让你怜惜,令你微笑。悻悻相惜,生物和生物。传说有狼,希望看见,又不知会是如何的对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