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离开狮泉河
狮泉河是一座显然经过治理的小镇。街道上的店面都是一样的尺寸,连招牌的字体和颜色也都一样。街道两边长着不知道名字的树木。我们在行署大院里等着准备出发的时候,看见一部小货车,居然还有车身广告,是“神山”牌的什么东西。看着上面金字塔般神圣庄严的冈仁波齐,我们对前面行程的兴致顿时高涨起来。
从狮泉河镇穿过的时候见到了传说中的狮泉河,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但再往前就有惊喜了:眼前出现了一条平整而又笔直的沥青马路,还有清晰的行车线。我们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这可是久违了的沥青道路,而且还是这样的平整和清晰!我们猜测着这条路有多长。我坚持认为和其他县城一样,这条路会在镇子的边缘消失,然而没有,它就这么延伸着,从狮泉河-山谷中的一块平地延伸到一个两侧都是高山的狭窄的山口,出了峡谷,它居然还没有中止的意思,又贴着山腰盘旋而下。“这是新修的路,出狮泉河70公里”,司机看着我们不断猜测,终于忍不住说出谜底了。
从山口出来,眼前霍然开朗,前方是一个山谷:真的山谷,而不是狮泉河那样的山间的一块平地。谷地是狭长的,对面也是屏风一样的高山,在山谷里清晰可见的是村庄和牛羊,让我想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如果山口的海拔在4000米左右,山下的谷底大概也就海拔3500米上下,在阿里也算是难得的农牧宝地了。
我们的车就沿着轻松愉快的公路慢慢地下到谷底,沿着一条小河继续前行。路边的人烟明显比前几天多得多了,车辆也多了,毕竟是国道啊。
这样轻松得里程果然只有70公里。在狮泉河出来70公里的地方,柏油消失了,路面又恢复成土石的样子。更让人沮丧的是这还不是我们要走的路。在公路上有个指示牌,在那上面,通往札达的分明是另外一条路。
然而我们用凡夫俗子的眼睛却怎么也看不出这路在哪里。司机师父一指路右边的一堆乱石坡,说“这就是”,-“啊?!”
翻过乱石坡,终于还是看到了一些“路”的痕迹。在灰白色的山谷里绕行向上。路很窄,很陡,而且向着悬崖的外沿斜着。路上都是石头,让人有随时颠下山去的感觉。司机师傅眼睛紧紧地盯着前面,一刻不敢怠慢。我们也是在车里提心吊胆,早没有了观赏风景的心情。
直到路面稍微平缓了,我才仔细地观察起周围-事实上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汽车才走出山沟,视野才开阔到足够观察周围。所见到地是蓝天下一片棕黄色的山峦,山顶是圆滑的,逐渐向下形成山沟,可以感受到那些山沟的深度。而我们就是从其中一条山沟爬上来的。往来的方向看去,已经看不见那山沟里是什么模样了。
这里的道路也和山峦一样,略微平缓了一些。但是山坡上满是越野车自行开出来的车辙,大多数越野车显然不愿意沿着正路绕来绕去,而是选择了捷径,直接冲上去或是开下去。我们的司机也禁不住诱惑,找了一个合适的山坡,离开正路,笔直地向上冲去。但事不凑巧,前面遇到一片沙地,车轮打滑,怎么也冲不上去。司机师傅只得在大家“咚咚”的紧张的心跳声中小心翼翼地把车退回去,老老实实地按部就班而行。
车越爬越高,人对海拔地直觉又出来了。而临近的山峦顶部已经有了一片一片的白雪。在高原,当你感到雪线近在眼前的时候,你所处的海拔也就不低了。后来司机师傅说这里海拔5800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等爬到顶点,司机问我们“要不要下去拍照片?”我们巴不得,而司机也长出了一口气-看来他也的确是太紧张、太累了。
在山顶看过去,后面是苍莽的群山,前方是一条长长的山谷,大概就通往札达吧。山谷下面可以看到一条曲曲折折的路,那一定就是我们将要经过的了。
二、皮央探路
早就听说皮央遗址的发现是考古界具有轰动性的事件,而且皮央和东嘎至今还笼罩着神秘色彩,有很多的未解之谜。皮央也因此成为我们此行的重点之一。可惜的是司机师傅从来没有走过皮央,而且上次带着一帮人马来还迷了路,闯进了一个军事重地,因而不大愿意再试。
但我们还是不愿放弃。听说皮央是从进入札达之前的一段小路进去,就一直在峡谷里寻找其他方向的车辙印。终于在一个小土坡上见到了两道车轮印。司机看了半天,说不像大车的印子。但我们别无选择,何况在阿里是很容易对尺寸产生错觉的。在我们的鼓励下,司机师傅加大油门,向坡上冲去。
冲到坡顶,还没有见到皮央的影子,却看到了壮观无比的札达土林的全貌。我们站立的地方是连绵的群山,远处也是连绵的群山,最远的地方是一排雪山,那里就是中国和印度的边界。在两大片连绵的群山中间,是一片凹下去的湖盆留下的遗迹,也就是著名的札达土林。我脑海里浮现出湖南张家界,似乎也是类似的样子,周边一圈高山,而那些著名的景点都在高山之间的大片盆地里。所不同的是,张家界的景致是流水常年冲蚀而成,而札达的土林则是由原来的湖泊干涸而成。大概是因为正是正午时分,太阳就在前方,逆光下的札达土林显得有些灰蒙蒙的,不是特别让人激动,反而是远方的雪山造成更大的视觉冲击。
翻过土坡,就下到了土林的边缘地带。有趣的是路边有一段彩色的土林,从褐色一层一层地过渡到白色。它不是很高,与土林整体地壮观不同,显得有些秀美。而车子穿行的狭窄的谷底的地形也颇有特色,仿佛缩微的科罗拉多峡谷。
行不多久,车子钻出蜿蜒的峡谷,进入一个比较开阔的地带。但皮央遗址似乎还不知去向。路边有一部反方向的车坏着,一群人都在边上或者修车,或者看着修车。这时大姐一指眼前的一个土堆,说“那该不是就是皮央吧,你看那么多洞窟!”
“不可能吧”我的错觉来了,“这些洞这么小,哪里能住人?”
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由衷地激动起来,因为我看到了“土堆”上面有人工建筑地遗迹!在“土堆”快要到顶地地方,先是看到了残余着红色的建筑残垣,接着看到了更多的土黄色的断墙。我们毫无疑问地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皮央了。
车子绕到“土堆”的正面,果然是好大一片遗址。下面是住人的洞窟;上面则是房屋和寺庙,只是都残破不堪。唯一像样点的一座宫殿在“土堆”顶部,门口坐着一位老者。我们联系了看管遗址的人,对方同意带我们去参观,还说明照相要另外付钱。于是我们跟着一个小伙子往上爬。小伙子到底是本地人,真可以叫做“健步如飞”。而我在这样的海拔爬这么个“土堆”,的确颇费体力。但终于还是没有落得太远,呼哧带喘地到了顶上的宫殿。小伙子和看门的说了说,看门的老者就接着带我们去看洞窟和壁画。
一共看了两处壁画,都在洞窟里。为了保护文物,洞窟都加了门和锁。老人把锁打开,我们手脚并用的爬进去,就看到很宽敞的一个洞天,壁画和佛像就在里面。可惜的是佛像大都在动乱年代被破坏了。而每次进入洞窟的时候,看门的老者都会诚惶诚恐地立刻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大概是因为冲撞了神灵的原因。看到老者如此的虔诚与惶恐,我也收起了拍照的念头,只是默默地看了看就出去了-后来我从书店找到一本阿里壁画地详细介绍,终于可以细细地品味那些精妙绝伦的艺术。
从洞窟出来,站在皮央遗址的顶部,又看到了连绵的土林,和远方的雪山。
三、穿行土林
因为时间的原因,我们没有去东嘎,直接去了札达。顺路搭上一个村民,原来是一位退休的干部。他告诉我们他曾经被选派到内地去学习,到过上海、杭州、西安等地,“那些都是好地方,可惜年纪大了,没办法再去看看了”。随后有补充一句“拉萨也是好地方”。
退休的老人是皮央人,自然少不了和我们聊起皮央遗址。真是感谢这位可敬的老人,我们才得以了解皮央曾经有过的辉煌。据老人讲,皮央遗址曾经是“国庙”,虽然建筑上没有古格王朝遗址那么有特色,其壁画和塑像却远远超过古格遗址。只是在“文革”期间村子里的年轻人将这些文化遗产破坏殆尽。我们想起在洞窟里看到的堆在地上的塑像碎片,也不禁唏嘘不已,这些遗产比现在到处都是的假古迹不知道要精美多少倍,更不用说它们的历史价值!
回到原来的路上。的确是走出峡谷了,但其实是进入了另一个峡谷,也就是土林之间的峡谷。汽车在土林里穿行,我们的眼睛忙碌起来,两边高耸的土林形状各异,美得无法用语言形容。尤其是有一段的土林被冲刷成整整齐齐的柱状,就象气势宏伟的神庙一样,不知道立了多少年。可惜的是退休老人在我们的车上睡着了,为了不打扰他睡觉,我们一直没有下车拍照。
在土林中穿行了似乎很长一段时间,眼前终于开朗。对面是一座大山似的土林,在它下面是蜿蜒的象泉河,在深深的河谷里,因为阳光和自身的流淌而闪闪发光。在土林的河谷之间有一片金黄的色彩,仔细看,那是杨树,树下还有一片房屋。背后的土林如此陡峻而高大,简直让人怀疑何以人们放心地把房屋建在这里。
我们以这片树木和房屋为目标走去,但路还很长,因为要沿着河谷绕到一个可以过河的地方。所谓“可以过河的地方”居然是一个水库,绿宝石一样的水库。从水库前行,树越来越近,房屋也越来越近,札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