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trip可能是我自触网以来在网路上所找到的最好的东东,资讯、朋友、便利,这里应有尽有。我也因此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攻略鸭“,囫囵吞咽五光十色的游记,然后吐出一份份自以为无懈可击绝对精华版的线路安排。
就是在这种形势下,有了黄山—千岛湖—杭州—泰山之疲于奔命的蜜月,又有了敦煌—嘉峪关之万里奔波的十一。除了Peter不叫好,朋友们无不对我的线路安排及事后记述大捧臭脚。于是乎我飘飘然了,鸭子似乎也成了会飞的天鹅,在飘然之余,一些“十大国内经典长线”“五大国内精品短线”之类的念头随之浮出脑海、挥之不去。
旅游就像麻醉剂,上瘾极快,且一旦上瘾根除便难于登天。Peter和我都非纯驴,也不冒充老驴。我们的旅行不全是随心随性,而是既要迁就荷包承受力,又要上顾高堂下顾幼猫,还要作公司的优秀员工不敢一次休太多年假,放纵眼睛放松心灵之举只敢偶尔为之。因此每一次的目的地都是似乎突然决定,每一次的旅行更象是在梦中开始和结束。我变了,虽然也经常山南海北的出差,但如果没有Peter在一旁,风景就不是风景,一点提不起我的兴致。与Peter的下一次旅行成了垂在我前方永远的胡萝卜。
在ctrip众多的游记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被网友浏览若鹜的fylfeimi的文字。那种酣畅淋漓的游历与激情,有点像腰悬长剑离开青莲、立志要漫游天下的年轻李白,那是我不曾有过、也永远不可能拥有的一类生活。他有一句话我十分认同:“我始终认为旅游并非是从抵达目的地开始的,旅游是从你决定旅游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开始了”——在策划出行的时候,我的心灵已经开始了它的旅行。
如果这真的可以算作旅行的话,那么我定是长了一颗驴子的心脏,它一年到头总在不安分的四处游荡。在这个寒冷的春节它又跑走了,这次的目的地是大同,其实这已经是大同第二次被选择为目的地了, 之前的那次是在03年春节,因Peter阵前倒戈而最后去了哈尔滨。
小驴心里很明白,这与四大石窟无关,与古建筑无关,这是一个花费不多的自驾短线,览胜之余捎带感受山西的过年气氛,是一头热爱旅行美食兼勤俭持家的小驴的最爱。
在一番网络搜索咨询之后,小驴和Peter哥哥终于在大年初三早上八点半上路。瑞雪初晴之后的空气新鲜明亮,如同我们闪亮的小高和欣悦的心情。Peter照例作车夫,而小驴则是“GPS”。机场高速,北五环,八达岭高速,车速逐渐提升着,又一次远离北京了……
穿过延庆的山区,京张高速两侧是一派白雪皑皑的北国雪原风光。很多年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象,时光仿佛倒退回二十年前,我到小镇姥姥家过年时看到的田垄和村庄,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整个冬天都不会消融。经过怀来时,一座灰黄的山突兀而起,山脚污染的大气和山顶明蓝的天空界限分明,归途中我们才知道这是鸡鸣山。在宣化东转入宣大高速,高速公路的积雪都清理过了,至少有一车道的畅通,Peter始终保持着160的高时速。路上车非常少,偶尔遇到的也大多是京牌车。就在一个桥下的转弯,我们目睹了全程唯一的车祸,一辆passat侧翻进路边的排水沟后燃烧起来,所幸车上乘员都安全无恙。停车给他们留了些水和食物,对于已经身无一物的他们,这是我们仅有的帮助。车上的温度计显示此时户外的温度是零下11度,由离开北京时的零下5度开始,一路上的温度也随着我们的前行而不断下降。
车进山西,春节的气息越来越浓烈。路边的小村里,耀眼的红对联贴满门框和窗棂,火红的灯笼摇晃在各家门口;村头的玉米秸已经干透,一堆金黄顶着白雪的帽子;终于可以歇口气的马啊牛啊,都悠然的卧在墙根晒着太阳。于不知不觉中来到大同,黑色的冰雪路面,灰蒙蒙的天空和煤烟的气息混合成一种特殊的味道扑面而来。地图到此失去了作用,几次问路才在一个偏僻的地点找到我事先在携程预定的京原迎宾馆。院子不小,劳累了一路的小高得觅栖身之所。
这家宾馆标称四星,大堂还算气派,山西人强烈的信仰从这家宾馆就可窥见一斑——院中迎门摆着财神之位,大堂中央还有尊巨大的金色弥勒佛。我们本着节俭的原则选择了他们的三星标间,房间条件非常一般,而且冷。累了,就在宾馆吃了简单的午餐,点了据说是山西特色的老醋花生米和山药牛楠,实际并没有比北京的多什么特殊味道。
午饭后出发去第一个景点云冈石窟,从宾馆后门过去,很近,但是很烂的一条路,没见到什么路人。云冈停车场也是空空荡荡,淡季就是这么好。停车场到石窟之间的小街两边都是店铺,摊子摆在路边,满眼煤雕砚台和真真假假的古董。原本我们很想买个煤雕工艺品作纪念,然而所见都粗糙俗气,激不起一点购买欲望,好在最后发现一个青石雕小兽,很有些古意。
也许因为申遗对石窟周边环境进行过改造,石窟正面广场干净整齐,武周山上绵延密布的洞窟远远的映入眼帘。磁卡门票六十元,不贵也并不便宜。进门时,验票的保安还送给我两张贵宾门票作纪念,果然比我们的普通票漂亮。穿过一个小小的展览室,立刻看到五窟六窟,这两窟外面都有木结构楼阁,与京城红墙金瓦的风格不同,它们的绿瓦飞檐和本色木柱看上去非常雅致。最特别之处是每层柱顶装饰的木雕兽头,角的形状看来似鹿或龙,是我在别处不曾见过的。我们从东边按顺序看起,东部石窟大多风化严重,有些窟龛干脆就没有了佛像。三四五六窟保护的还不错,前室和后室的佛像壁画都还可辨认。我们没有理佛的心思,参观莫高窟时,也只是惊叹于它满壁的壁画,再看云冈,洞窟内四壁的色彩决不输于莫高。与其说是壁画,更确切的说应是浮雕,云冈每一个形象都是跃然石壁的,无论体量的大与小,而色彩也因之鲜活起来。西部诸窟更加令人叹为观止,我在五华洞见到了有生之来最多的飞天。与莫高的虔诚相比,云冈的石刻放佛充满了快乐的情绪,各式漫天飞舞的飞天和柱上托举力士,他们纷繁的服饰颜色和夸张的身体造型,在我看来仿佛一场热闹的杂技正在上演。昙曜五窟的大佛是云冈精华之一,在斜阳下呈现黄土色的山岩朴素无华,佛像残存的线条流畅生动,下部却风化严重。龙门的大佛让我看到了神秘与美丽,云冈的大佛却体现着文明与时光的抗争。我不得不感谢我的F717,从前总觉得它颜色还原有些嫌过,可是这一次,它完全拍出了云冈的流光溢彩,千年前的辉煌想必也不过如此吧。昙曜五窟之西的石窟也大多风化,两个小时的走马观花之后我们离开了云冈。不是不想多作停留,而是大同的冬天实在寒气迫人。
到底是开了一天车,回到宾馆往床头一靠就眯着了,醒来时外面天色已暗,只好又在宾馆吃晚饭。因为被“松子炒大麦芽”的名字吸引而点了这道菜,味道非常一般。烤羊肉串和板筋串似乎是内蒙古做法,大块的肉串满长长的铁签,调料口味浓烈。羊肉面片汤太油腻,且羊膻味较大,这顿饭吃得不太满意。饭后打了两局保龄以助消化,很快就被疲倦拖回房间。
第二天的计划是参观应县木塔和悬空寺,又想早点出发,又想睡到自然醒,不承想这两种念头都落了空,半夜被寒冷叫醒,缩成一团后好不容易迷糊着,睁眼已经八点半。本来是预订了两天的房间,说什么也不能再住了,早餐后退房走人。
宣大高速转大运高速,一路狂飙到应县出口,下面的省道路况极好,不仅积雪被清理过,路也又平又直,竟可以一直保持着100的时速。不停地看路标,又问了三次路人,这才顺利到达位于应县中心的木塔脚下。从停车场穿过一条新建的辽代街向佛宫寺走,路边仿古建筑的门楣上都绘着历史故事,一路看过去就是一部连环画,讲述着大同的过去和木塔的兴建由来。高大的木塔正对着辽代街的中心,隐隐在望。
出发之前也曾看过一些大同景点的资料,不料木塔的体量和型制仍然令我大吃一惊。它宛如一尊巨大精美的积木玩具,梁拱柱栏无一不是本色的松木构成。进入木塔内部,一层中心的大佛彩塑精美,两侧的壁画虽然有些剥落,仍可看出当年的描画细致。踏着黑暗的木梯前往第二层,这也是目前允许游客到达的最高高度,绕塔一周,应县县城的景象尽收眼底,千年之前的庞然大物千年之后依然是小城的最高建筑,这座木塔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从应县找到前往浑源的路线让我们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不过上路之后,路况依然极佳,这段路远的可以,路上用时与那远超过我们的预计,看来网上的200元两地游的包车价格完全是物有所值。再次问路之后终于进入恒山山区,积雪路面减缓了我们的车速,一进山就望到悬空寺,小小的一组亭台楼阁,如画般悬挂在荒凉的峭壁之上。停车场不大,但是游客也少,Peter一看到商店就迈不动步子,只好随他购物先,于是又买了些剪纸和其他小东西。过一座吊桥来到悬空寺脚下,在李太白的题字下留影后上山,山门外有限制游客数量的栏杆,不过此时形同虚设了。和应县木塔一样,悬空寺也是一组积木房子,这堆积木的特点却是小巧。山门外的小小山神庙,精致低矮的庙堂楼阁,高才及膝的栏杆——游客穿行在高低错落的寺院里,好像游走在小人国的迷宫中。还没进寺,Peter和我就去不去恒山的问题已经讨论半天,到底还是决定既来之则看之。在携程上读到的山西游记对恒山鲜有赞美之辞,最初我也是勉为其难的附和Peter,看到厚厚积雪的盘山路,还不断给他打击。然而随着山路的攀高,眼前竟出现的一份难得的视觉盛宴——四下白雪覆盖的层峦迭嶂,银光点点;山巅道观的屋顶铺满白雪,飞檐一线映衬着碧蓝的天,好一个琉璃世界,天上宫阙!车子只能开到停车场,之后步行登山,厚重的衣物变成绝大的负担。Peter最爱题字,于是千辛万苦爬到“恒宗”脚下留念。到达山顶我们又开始踌躇进不进寺庙区,最后还是因为时间的考量中途而返,唯一的收获恐怕就是享受了碧蓝的天和那一派绝美的雪景,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恒山不虚此行。
其实早上离开大同时,我们就决定不再返回那里。下山后已然三点,开回北京也不太可能,只有再增加一站宣化。从浑源到宣大高速的一段省道,似乎是在黄土高原上前行,不时经过排排窑洞,以及高高低低的黄土塬。我们和一辆路遇的北京车一路相跟,一个小时后才进入高速。回京的路上依然少车,两个小时后,我们在天黑之前进入宣化并顺利找到落脚之地。稍事休息出去吃饭,中午就没吃饭的我们早已饥肠辘辘。乘出租去当地人推荐的清远楼,车开到黑黢黢的城外竟停在一个普通的大铁门前——出人意料之外,当地最有名的饭庄竟是一所小学校改建的,饭桌就摆放在教室里,面对着黑板进餐,讲台上都摆着两张桌子。不过这里的羊肉确是我们吃过最好的之一:烤羊排又酥又烂肥而不腻,轻轻一拉肉就从骨头上脱下来;涮羊肉嫩且不膻,沾了饭店的特色调料吃到嘴里口感竟然微甜。对着热气腾腾的老式紫铜火锅,Peter和我消灭了一道烤羊排,一盘羊肉,一盘肥牛若干蔬菜和一瓶当地鼓楼啤酒,离开时我们真是酒足饭饱心满意足。
在宣化的一夜也没有得到安眠,房间太热,难以入睡,第二日正是“破五”,六点就开始零星响起鞭炮声并最终发展到满城巨响一片。只好早起,出门参观宣化古城顺便解决早餐。我们的宾馆就位于拱极楼西北侧,出门便可顺着宣化最繁华的步行商业街一路向北到达镇朔楼和清远楼。清晨的古城寒意仍重,一层薄雾飘在半空。路上很冷清,只有两个卖汤圆的小摊子,我们踏着鞭炮碎屑走到清远楼,又绕回步行街。直到九点古城才渐渐活跃起来,小贩们纷纷在路边支起各色年货摊,我们也趁机又挑到一面火红的小腰鼓,开心之极。
Peter终于累了,换我开回北京。鸡鸣驿我们再次暂别高速,走马观花的在这个历史悠久的古驿站转了一圈,除了几处青砖老宅子和村外高耸的城墙之外,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
经历八达岭高速的一次小小惊魂,中午时分平安回到家中,心愿之一就此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