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
看起来像小说?
正经的说算游记~
不过俺突然不想写完了,整理半年前的资料太累
帖一点开头上来
第一节
这几天我最盼望的事莫过于一边晒太阳一边打字。
喜马拉雅的上午,把防晒霜涂满额头,穿着秋季薄薄的针织毛衣,将躺椅拖到阳台,铺上羊绒毯子,躺下去,舒展身体,伸直了腿,背脊紧贴着曲线的椅背,面朝东南,轻轻地摇摆,一边欣赏雪后山谷的绮丽,一边充分沐浴高原的阳光,仿佛置身于整个世界;
可每当我想到还有那么多积压的工作,就不得不狠下心,咬咬牙,费力的起身,双手撑住椅背发出咯吱咯吱难听的响声,将整齐的毛毯搞得一团糟,重重的落在地面上,不情愿的离开自然的温床,那涂抹过防晒霜的太阳穴依然火辣辣的灼人;
我埋怨着缩回狭小的空间,拘束在陈旧的书桌前,一屁股压住硬梆梆的梧桐木板凳,接上电源,打开电脑,屏幕一黑,没精打采的等待Win XP漫长的启动;
为了应付缺少日照的寒冷,我必须点燃壁炉,用熊熊的炉火让整个屋子暖起来。
在隐藏于崇山峻岭中的小村庄,没有人傻到白天点炉子,太阳的恩赐带来无比的温暖,猎户与山民甚至稀罕的游客,都坐在他们喜欢的地方享受人生,喝着热乎乎的奶茶,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歇息;而我,一个可怜的旅行者,不得不窝在悬崖边的砖屋里,抖抖索索,敲打冰冷的键盘,写出如上的句子,更厚颜的升起壁炉烤火——所有的这一切不幸,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人类的眼睛不能在阳光直射下瞅着显示屏,一片花白,什么也看不清。
如果不是史密斯先生提醒,我永远不会知道烟囱里的黑烟升腾在晶莹透澈的山谷里有多么碍眼。
“你用掉了我一个礼拜份额的木材,”他从书桌上抓起冰冷的Zippo,重新点燃嘴上的雪茄,喷出一口淡白色的烟圈,右臂有力的挥过一个漂亮的半弧,重重的合上盖子,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舒了口气,“该多收你一份房租。”
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削瘦的面颊,高高的颧骨,两颊凹陷,下巴向后倾斜,还有一只难看的球状鼻,晒的通红,像一只烤腊肠。他说他是意大利人,伦巴第人,来自罗马,正统的天主教徒,虽然史密斯这个词组没有半点儿我想象中的意大利味儿,我曾以为他们的名字都像安东尼奥尼、丁度.巴拉斯这样读起来有韵味。当然,既然他说他是罗马的史密斯,我就认为他是,一点也不怀疑,这是我个人多年养成的一个利于交际的好习惯。
史密斯先生脱下了腿色的毡帽,头也不回的向后甩出,应声落在衣架的顶端,以显示谁是这间屋子真正的主人。
正如我不怀疑罗马的史密斯,我也坚信只有重复这个动作九年才能做到如此精确而熟练。
搁下鼠标,停止了无谓的点击,我扭过头,瞧着面前满是风霜的老脸,说:
“厨房里有半瓶芝华士,原产,700毫升的那种,拿去。”
加德满都的古董店老板,兼职国际走私业务的文物贩子提供的情报没错,不需要卢比或美金,带上一打上好的威士忌,罗马的史密斯十分乐意提供帮助。
于是我用三瓶未开封的芝华士换来红砖屋一个月的物业所有权,如果主人介意多消耗的木材,那么再贴半瓶换来热烘烘的暖气也不错,无论怎么算,以这间屋子的设备以及地理位置来说,我都占了小便宜。
这是雪人村唯一一栋带有卫生间的房子,并且是可靠的砖造,即便缺少油漆与漂亮的碎瓷,外表有点粗糙,但是质地精良,依稀看得出西洋小屋的模子。
我曾经努力思考喜马拉雅山脉深处的抽水马桶最终通往何处,主人居然构筑了小型而独立的下水道系统。
“你真是好运,成交。”他耸耸肩,抖落坎肩上的雪尘,迅速熔化在地毯上,“午餐有新鲜的牛排,几成熟?”
“六成,还要一份煎蛋。”
刚开始我像在世界上其他地方一样根据习惯开口要八成熟的牛排,于是尼泊尔厨师送上焦黑的牛肉饼。
“今天还是一无所获?”
“连一根毛都没见到,天气暖和,它们一定藏在更寒冷的地方,该死的!”
他迈出了门框,向隔壁那间稍小的屋子走去,那里曾经是罗马人的储藏室,因为三瓶半威士忌,暂时作为房东屈居的卧室。
第二节
雪人村也许并不真的存在,我不太希望有一天你去考证我所诉说的一切,所以请原谅我杜撰的名字。
村寨位于喜玛拉雅山脉深处,交通困难,最近的车辆——一台TATA拖拉机改装货车停靠在九公里外的镇上。
我所待的屋子属于尼泊尔境内,靠近不丹王国,积雪环绕中存有一丝绿茵,虽然远远望去高处的山谷依然积雪,但气温尚可,一摊篮球场大的水塘,白天化冻,夜晚凝结。村民的主要成分是夏尔巴族,信仰藏传佛教,彪悍而朴实,有一些能说英语,还有一些经常搞不清自己的国籍。
除此之外,与你在大陆乡下随处可见的山村无甚区别,每到一个新的周末,山民赶着牦牛念着佛经在太阳升起时离去,又在日落前满载而归,酥油、鸡蛋、罐头、蔬菜、盐、纸张、零碎的针线、药品、白酒(一种本地酿造的粮食酒)、印度方便面,诸如此类不能自产的生活用品。
也许还会有可口可乐,我曾看到村里的孩子将扭曲的红色易拉罐当球踢;
自从二十年前一小队欧洲探险家驻扎此处,雪人村渐渐为外人所知,九年前史密斯用牦牛队搬来了整套小型发电设备,说服政府花大价钱沿着山道竖起腐朽的电线杆,拉开电线,那线路几乎每个礼拜故障一次,每天停电十多次,但是比没有好,起码我很诧异居然能用笔记本电脑。
除了我们这些偶尔造访的游客,山民们自己很少用电,包括史密斯先生,更喜欢动物脂肪燃烧的油灯。
总的来说,史密斯先生这些年来俨然一位称职的村长,掌管一切对外事务,盘查每一个境外游客,接待心血来潮的官老爷,阻止了当地政府数个旅游开发计划,精心维持雪人村的安宁。
而在其余时间,他更多的工作是一次又一次带领夏尔巴猎户,牵着牦牛,一遍又一遍的巡视山谷,持续多年,寻找喜马拉雅传说中的片段,并且小有收获,这也是为什么古董商人会推荐他的原因。
有的时候我很想锻炼自己拙劣的口语,跟罗马人谈谈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拉斐尔的《丽达与天鹅》,达芬奇的《岩间圣母》、《蒙娜丽莎》等等高雅的美假装博学。因为与一个意大利老人待一个月,这种机会不是很常见,我曾遇到过的每一个意大利男人都充满激情,疯狂而有趣,所以我花了很大的功夫利用电子字典翻译包括拿破仑在内的所有亚平宁半岛典故,努力的对照口形,端正发音,然后兴致勃勃的寻求对话。
结果很遗憾,罗马人甚至不记得现在的梵蒂冈教皇是哪位殿下,事实上就我粗浅的观察而言,史密斯先生也不是个虔诚的教徒,大吃大喝之前从不手拉着手低声祷告。
当然,这不重要,只要那具历史悠久,颜色昏暗的基督受难十字架还挂在他的胸前。
他会说雪人的故事,每次喝多了都要说:
“嘿,Yeti(雪人),没有人比我更熟悉,我曾经……”
我总是听不到关键的部分,老人的酒量与他对酒精的热爱不成正比,他不会说着说着就睡着,但是随着情节的推进,渐入高潮,叙述语言会诡异的变成意大利语……
每当他次日清醒,准能忘记昨天的一切,他说他从未说过什么,很好,我每次都相信他什么也没说,所以我是一个受欢迎的房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