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山里的人从来都没有走出去过,甚至连心的飞翔也没有,所以也就没有了梦。如果说放牧着牛羊也放牧着自己是一种意境,那么无梦可寻便是这种意境的另一种演绎。这个马夫长年在此牵着马,拉着游人,上上下下,满山都是他和我跨下这匹马的足迹。江山万种风情,他却独自苦笑:“要是没有雨季。。。。。。”
六十六号马夫,两个多月来,才轮到他这么一次牵马上山。他每天清晨骑着马来到山脚下,等待着游人的到来雇他们的马上山,可是望穿秋水,等来的只是几个零星的背包客。他是苗族人,身材矮小,他的那匹马也如同他的身材一般。所谓的高头大马是用来形容蒙马的,而滇马的瘦弱,骑久了让我心有不忍。骑在马上,我总是担心它到底还能走多远。
上到牦牛坪,已是海拔三千多米高。那匹可怜的老马,在哀唱《三套车》的悲情,气喘吁吁,疲惫不堪。马夫却在一旁苦苦恳求,再骑一程,再骑一程,他说山的那一边就是天堂。风景不必尽收,但心情一定要舒怀。我让马夫高兴的牵着马儿吃草去了,安心地等着我们下山。
牦牛坪,是玉龙身上的一块草甸。这里芳草连天,野花遍开,牦牛点缀其间。你看那高山草原上,黄花绿草间,缓缓移动的黑点,那就是牦牛。十里开外,有一个海子,就是我们所说的湖,传说那是仙女梳妆打扮的一面镜子。山里的人在此修了一条栈道,栈道看不到尽头,通往天际,正如马夫所说,那是天堂。
我躺了下来,躺在这松软翠绿散发着泥土芳香充盈着阳光味道的草甸子上。天当被地当床,白云悠悠飘过,心,早已在九霄云外。我尽情地大声叫喊,大山传来阵阵的回声,是那村落在远山间与我遥相呼应。
我有些晕了,并非酒不醉人人自醉,而是高山反应。慢慢行走在这天堂的路上,我开玩笑的对钧说:“一不小心,我就去了天堂,在天的那一边,我会去等候,我们约定的重逢。” 钧先是一愣,接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一把拽紧我的手说:“想得到美,独自去天堂,我要拉着你的手,你去,我也去。”我握紧她的手并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天堂在张国荣的窗外,我不去天堂,说好了五十年后,我还要和你一起来重游呢?”钧破涕为笑。
钧告诉我不要多说话,不要激动,要漫步行走,要深呼吸。她去年去过西藏,去阿里转过冈仁布钦神山。她说高原反应对初上高原的人来说,不可避免,是身体对高原环境的适应和调节过程。其实在来之前,对于高原反应我也有所了解。但凡都市人走上青藏高原英雄主义的情节,首先潜藏在那种征服高原反应对极限高度的挑战之中。高原空气稀薄,明显感觉缺氧,头晕,胸闷,呼吸急促是最初的反应,严重的会导致高原心脏病,肺水肿和高原痴呆。时有耳闻,那惊心动魄的高原反应之战,也有的就此长眠于这茫茫青藏高原之上。
有资料说上高原注意不要感冒,否则会引发更危险的疾病。我有备而来,每天都坚持服用抗感冒冲剂,两天前我就吃了红景天,包中还有肌苷片,这都是一些抗高原反应的药,还有百服宁,头痛粉和洋参片。遇到最危险的情况还有速效救心丸。
我的高原反应渐渐地平息了。从牦牛坪下来,告别苗人马夫,来到索道处,我们在此等候上玉龙雪山顶峰的索道。在这等待期间,我们补充了一些自带的高能食品,巧克力,牛肉干还吃了个鸡腿。汤汤和罗伊见我在牦牛坪就有所反应,而索道所到之处是四千五百多米更高的地方。于是他们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叶,为什么要上玉龙雪山?我立马回答:“叶公好龙。”刚说完就听到罗伊无厘头式的三声大笑,哈,哈,哈……其时,已笑弯了另外两个人。于是,我们在那里一边等待,一边讨论起来。玉龙雪山是现代冰川,风景这边独好。
坐在大索道上,背靠着玉龙雪山,徐徐上升。放眼大好河山,江山是如此多娇。你看那,山山相连,峡谷隐见,脉脉相通,通向遥远,高山平湖,层出叠现;万丈光芒,透过云层,立在这天与地之间;那一边,那一边,蓝天下,在山的背后,有块草原,蠕动其中的,是牛羊,马群,还有那放牧的人。。。。。。。不经意间,脚下踩着了一片云彩。
雪,好久不见雪了,时隔多年,在这个夏天,在这玉龙雪山,又一次见到了雪,又一次将我带回到了北国冰城,带回到了那个纯真的年代。记得那个清晨,走出屋外,满天满地,雪花纷飞,银装素裹,裹住了我,也裹住了这个世界。北风吹,雪花飘,如是四年,浸润了游子的心灵,飘白了游子心灵上那些青涩的梦想。岁月如梭,纵然时光飞逝,物转星移,再回首时,那雪,依然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我的心头。
刚才还见绿色,这里却是满目岩石附着茫茫的白雪。我去抚摸那雪,不如江南小雪晶莹剔透,宛若细沙,但也捏得起来,扔几个雪球,砸得罗伊鬼哭狼嚎。栈道崎岖蜿蜒,附岩而上,只见玉龙雪山气势磅礴,秀丽挺拔,那冰雕玉砌的山峰,在蓝天云雾的衬托下,像一条玉龙凌空飞舞。风吹过,一阵云雾飘来,便不见了身边的人。云山雾罩,一头雾雨,不知所云。
撩开雾纱,只见4506,那块石碑,立在不远处,游人纷纷拍照留影。就是这块石碑,历经风霜雪雨,屹立在此,圆却了多少人的梦想。那是一个高度,英雄主义的情节在此得到了极度的膨胀,而印记这块石碑是征服的象征,多少年以后,在城市的某个屋檐下,一位老人拿着相册在和旁人说,想当年…又是一个传说。
我们沿着栈道前行,风萧萧兮高处不胜寒,紧裹冲锋衣依然觉得阴冷。走出不多远,我感觉到氧气稀薄,头有点发胀发痛,呼吸短促,高山反应如约而至。那短短的一段路程可谓是举步唯艰。慢步走上那平台,待气定神安之后,再看那风景,已是云雾缭绕,雪峰若隐若现,犹抱琵琶半遮面。不多时,云雾凝聚,遮住了这万千风景。我紧握住钧的手,生怕迷失了这最亲爱的人。我们四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在云中漫步,又如走钢丝的人,担心一脚踩空,坠入这人间天堂,捐躯玉龙雪山。
再次折回到索道旁的时候,气不喘,心不跳,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我们坐在休息室的小阳台上,看万千风云,大好河山,心也澎湃,情也感慨。时间就在云雾缥缈中飘走了。
坐在大索道上,面向着玉龙雪山,缓缓下降,看着这冰川雪山云雾岩石溪流古树奇花绿草,在我的视野中渐行渐远。下到山下,坐在车中,回望玉龙雪山,仿若天庭的一盏明灯,玉龙光照,送我们走出这雪山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