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村
黄昏降临十分到了宏村直接住进了湖边的客栈,湖沁楼客栈。没有了楼上的房间,只剩楼下一间房。有点失望。推开窗后看到一池碧水,几片荷叶,心情顿时清爽了起来。
冲上一杯从木坑买来的野茶,把行李里的所有物件摆满房间,两人才心满意足地去洗澡。客栈老板郭阿姨忙着来问晚上我们想吃什么,随口说,要吃鱼,吃竹笋烧肉,尖椒炒肉丝,还有青菜,最后还不忘要了个豆腐汤。郭阿姨一边记一边说:够了,够了,你们俩人不要太多了。那种实在的表情让我们心里暖暖的。
俩人洗完澡,清清爽爽地穿着在西递买的木拖板来到郭阿姨家的老屋吃晚饭。天井的下面,一个小小的圆桌,我们的饭菜都摆在了桌子上。哇~~一看就很有食欲啊。一扎来长的鲜鱼竟有八九条,吃进荤油的竹笋那个香啊,尖椒辣味正合适,青菜豆腐汤也是浓淡相宜。吃饭的氛围那个惬意啊。对面就是南湖,头顶是高高的天井,眼前一盆盆花草正绿正艳,身后的风扇送来徐徐的凉风。正是黄昏十分,阳光黯淡下来,一切景物都开始变得隐隐绰绰,朦朦胧胧的,湖水在太阳的余辉里波光淋漓地荡漾着,宏村的夜晚就是这样悄悄降临了。
或许今天是端午节吧,南湖边上的彩灯都点亮了。听郭阿姨说,灯好久没亮过了。所以,当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宏村竟然没有一点乡下的黢黑一片的感觉,反而有点像城里的华灯初上。我们沿着南湖湖边小路径直溜达到了村头的大樟树下。
因为想吃冰棍跑到小买部的阿牛,突然冲着外面的我大声说:你知道么?他也是北京来的呢!我扭头一看,一个憨实的小伙子站在阿牛面前。嘿嘿~~~我笑着和他搭讪起来。
没两句话,我们就请他给我们带路去村中的月沼。他说自己非常乐意为我们带路,可就怕自己不认得路了。我们俩打趣地对他说:喝高了吧?他认真地告诉我们:还真是!喝猛了点,有点儿晕。说着说着脚下还真打起了趔趄。一下把我们俩给逗乐了。
夜色中的石板小径黑黢黢的,我们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漫步在小巷里,彼此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他来自北京一家游戏公司,一同七个人。因为业务需要,公司让他们出来采风,也住在湖沁楼,我们楼上。在我们吃完后,进来吃饭的一大帮人就是他们。对他,我们俩没想知道太多,听了他的介绍觉得已经够了,可他还在一刻不停地问着我们这个那个,让我们有点心烦。
走着走着,觉得毫无方向感。就问他还认得不认得?看着他一头雾水的茫然样子,就知道虾米菜了。于是,推开一家大门,问大姐怎么去月沼。大姐二话没说,回身取了手电把我们带到了月沼,随后消失在夜幕中。
月沼处在宏村的中心位置,是一个四周被高墙深宅包围起来的大水池。我们到达的时候,看到闪闪发光的萤火虫正在水边舞蹈,一直藏着的月亮刚刚露出一弯红红的月牙儿,高大的马头墙在黑漆漆的夜空中剪刻出错落有致的影子落入水中,突然间被风吹动着在水里破碎开来,荡起了明晃晃的亮片。
阿牛蹦跳着扑向那点点的光亮,我则和那男孩子坐在高高的台阶上头对头地翻看着他手机里的小动漫。耳边,不时传来阿牛为抓到萤火虫而欣喜的笑声,不时听到我们俩低声窃窃私语。静听,还有青蛙在唱歌,再听,还有小虫在呓语。月沼边的夜晚,因为这纯情而充满童趣的瞬间显得无限浪漫起来。
对生活情趣的感悟和享受,我始终认为与年龄无关,它是来自于心底的对真实美的感觉和追求,是一种人性中最朴素的情感流露。我热爱旅行,热爱背包走天涯,是因为迷恋在旅途中那种人与人之间最朴素和真实交往,乐于享受那种心无城府的真情面对,喜欢率性而自然地表达出自己的喜怒哀乐,陶醉相互倾心时眼睛中那纯洁并璀璨的光芒。往往在这样的时刻,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女人,把自己或是天真或是成熟,或是清纯或是妩媚,或是聪明伶俐或是幽默诙谐的个性展示得一览无余。为此,我总是倾心,总是陶醉去学、去做这样一个女人。
从月沼回来我一直在客栈前的湖水边和一男生畅谈到午夜时分。内容从政治、历史、军事、到艺术、音乐和旅行,最后竟然发现俩人都是许巍的粉丝。哈哈~~~~我一时兴起,唱起了许巍的歌。慢慢地,我们俩感觉出,在许巍的歌声中,夜更加深沉了。
回到房间,把萤火虫从小瓶瓶里放出来,倏地一下,它们飞上屋顶。闭灯,哇~~~星星点点,天花板顿时成了群星闪烁的夜空。在一颗颗萤火虫仿佛流星般闪烁的星辉里,我们枕着南湖的碧水,进入了甜甜的梦。
鸟儿的啁啾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掀开窗帘的一角,清清碧水,蔚蓝天空,片片白云,灿烂阳光把宏村的早晨清新无比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出溜下床,踢拉着木拖板奔上湖心桥。放眼望去,那一排粉墙黛瓦的古老宅院,那一面错落起伏的马头墙,那一抹杨柳依依,古樟繁茂,碧草如荫的绿色把“冉冉旭日水中起,青青荷叶碧连天”的南湖烘托得美仑美奂。
在南湖边谋杀了大量的胶片,然后,一路杀奔月沼。清晨的小巷静悄悄的,只有那一渠绕家穿户的清水哗哗地唱着歌。青石板的小路,清清爽爽地通向巷道的深处,高大的马头墙笔管条直地切割着瓦蓝的天空,半虚掩的门缝里不时飘出一缕香气,几个早起做画的学生随心地挥动画笔勾勒出他们眼中美丽的宏村。
我们放慢脚步,慢点,再慢点在这古道的小巷里流连,我们轻点,再轻点,怕惊扰了宏村的梦。就是这样轻轻、慢慢地我们来到了月沼。
直到今天,我还是不敢相信,当时我们看到的月沼是否是真实的?当我站在那一面平整如镜的水边,看着水中倒影出的白云飘浮,宅屋晃动,彩霞四射,心里竟生出恍惚感。那种飘浮的不真实的美感使人怀疑起自己的眼睛。面对镜头,我忐忑地站在那一弘池水边,我不敢做那画中人。我好怕自己的呼吸吹皱了那平静的水面,我好怕自己的影子搅乱了景物的倒影,我好怕,好怕破坏了那份至纯至美的画面。于是,把自己安放在月沼的一角,静静地感受着心跟着这水荡漾,慢慢地让眼睛浸染上这水的颜色。我想,我是醉了,在宏村的早晨,在月沼。
月沼边一幢老宅门前,一个憨实的中年汉子,正专心致志地在精心打磨一块块小小的竹牌儿。我们近前一看,茶色的拇指大小的竹牌上竟然雕刻上了各种各样的图案,画面生动,线条清晰,再拴上一个小小的链子,真的是别有风格。我们俩看着心生欢喜,开始挑拣起来。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手艺人还能即兴做画,真是手到画出,看得我们是目瞪口呆,真是PF啊!我随口称之为“农民艺术家”。
悠闲自在地在这个小摊子上挑着玩着画着, “艺术家” 一点推销作品的意思都没有,而是轻声细语地和我们交流着画面的构思,那种感觉让我们特别愉快,特别舒服。从昨天第一个接触到的小吴师傅开始,在此后的30个小时里,我们所遇到的每一个徽州农民都让我们心窝装满了深深的情谊。西递为我们做面条的大叔,给我们唱歌跳舞,摘花儿的小妹妹;关麓那不厌其烦领着我们在6000平米的联体宅院里参观的小导游;南屏那清秀伶俐和我们像朋友般的导游小吴还有一头扎进灶间为我们准备午饭的大爷;木坑竹海人家的傅阿姨,宏村夜晚带我们去月沼的大姐,送我们回客栈的男生,还有事事关心照顾我们的客栈老板郭阿姨,还有再后来端坐在老屋里引经据典,出口成章的村中秀才汪老师。他们热情、善良、朴素的情怀让我们内心暖意融融。
当我们在老屋吃完早饭,悠闲地坐在天井下喝茶的时候,门外一队队旅行团开始扰乱了宏村的平静。我们靠在竹椅上,信手拿起一本历史书,或是一叠明信片,嗑着瓜子,面对南湖,躲在老屋里享受我们将要离去前最后的宁静。
在客栈老板郭阿姨的叮嘱声中,我们背上了行囊。环顾老屋,走到坐在大竹椅上年迈的老婆婆身边和她道别。她听不懂我说的话,只是伸出手,告诉我们,她今年八十六岁了。我拉起她那双青筋脉脉,布满一片片黑褐色老年斑的手,轻轻地抚摩着,眼睛开始有了湿润的感觉。“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在许巍浑厚的歌声中,我感到一丝岁月的苍凉。
这次在徽州的30个小时里,最吸引我们的不是宏村 “承志堂”堂屋里的显赫;不是关麓汪氏家族门楼庭院的庞大;不是卢村木雕楼的精美;不是南屏叶氏宗祠的恢弘;也不是西递精雕细刻、飞檐翘角、气宇轩昂的豪宅大院,而是与这片闪烁着徽州最灿烂历史文化光芒相互融合起来的一种精神,一种气质,一种内涵。它让我们在流连每一条巷道的时候感受到它,让我们在每一户人家的天井下体会出它,让我们在每一片水塘每一条溪流里看到它,让我们在每一声林中的鸟鸣中听到它,让我们从每一棵树木每一朵花草中嗅出它,让我们从每一个淳朴的面孔中读懂它,它就是历史沉淀出的最有底蕴的徽州的味道。
再一次走上南湖湖心桥,放眼远望,我想,我是把它已经装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