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溪烟树”,“云栖竹径”,名字听来就有远离尘嚣的意味。
第一次去是秋天,很早以前班里的活动。那时地上开着一种花,桔色的,一瓣瓣管状的花瓣舒卷着,形状如菊。笔直的一杆杆,低低散落在山地间。以为是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摘了一大把。结果被管理员发现缴没。垃圾筒里堆了好多,真是可惜。沿山路进去,有些疗养院,绝对清静。很早的时候,以为是去养病,原来所谓疗养,也可以是健康的人去休养身心。心也需要休息。可是心似乎不见得去了个清静地方就真的能清静,与身体的休养又不同。溪水来自山泉,山泉来自雨,雨来自云。天若久不下雨,溪水干涸,这溪就仿佛没有了魂。这一天运气好,水潺潺地流。伸手撩一把,清澈寒凉。想要涉水而上,又怕会污浊了这水,搅扰了那宁静。可是不涉水,岂不空负了这一路流淌的清清溪涧。水清极了,透亮透亮。一路涉水而去,脚下卵石高高低低,错错落落,水深深浅浅。趟过一条涧,不远处又是一条涧。有些石块是彩色的,赤红,深绿。一些岩石上长着厚厚的青苔,随着水流摇摆。若一脚踩上去,必定趟出去老远。这天气温三十七度,可是这里丝毫不觉得。微风山谷,鸟鸣蝉唱。阳光洒在树梢,被繁密的枝叶挡在天外。
最后一条涧,已是龙井村了。
村子里的人拿些果子,一筐李子,杨梅,一台秤,搁在三轮车上卖。几只西瓜、几瓶矿泉水在溪水里浸泡着。晶莹透亮的水,天然的清凉胜过冰箱。西瓜浸在水中,绿莹莹,青翠诱人。啃完西瓜用溪水抹一抹嘴,洗一洗手,甩甩干。也不必擦,风吹一下就干了。随便去哪户人家都可以吃到农家菜。土鸡煲,主人说鸡其实是买来再放养一段时间,并不是一直放养的。并不欺瞒。菜由他们搭配,再来一条鱼,炒几个素菜。整个村有三百来户人家,全是茶农。种茶、采茶、炒茶、卖茶,曾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如今也做农家菜。年轻人也会去寻找其他不同的生活。村中的房屋经过规划,格调相近,又各有变化。比起某些农村的杂乱无序看起来倒是整洁干净。一幢位于高处的屋子,山墙上攀满了爬山虎,满墙碧绿。本就是山中,不远处又有茶园,再加一些花草点缀,简直是世外桃源。可是年轻的一辈人却并不喜欢住在这里。说这里没有夜生活,不能K歌,没地儿吃夜宵。城市需要夜生活,愈夜愈美丽。不久前还有人说杭州夜晚的灯不够亮,灯光太单调。不能否认人们需要多样化的选择,可是即使植物也有生物钟,过亮的不分白昼黑夜的灯光会干扰它们的生长。有时候,多一些自然难道不是更好?有时候,无度的索取难道不该节制?有人炒着茶,有人为客人泡着茶水;有人就在家门口安个椅子,摆几罐样品,卖茶叶。也不见多少人来问津,有的也只是看一看问一声就走了。周遭那么静寂,一切都懒懒的,像在煎熬像在浪费这光阴。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无论在深山或者城市,有时见到那些岁月深刻上脸的老人,静静的坐在那里,明明时光已在他身上流逝了许多年,却又看不到时光在流动,仿佛不变,亘古不变。或者一踯而就,老了也好。略去过程。可是心如果不安分,绝对的宁静也是受不了。尘埃未曾落定,总要起起落落。黄昏时又到曲院风荷看荷花。叶子又与我争,说荷花别名“凌波仙子”。明明记得“凌波仙子”指的是水仙。可是她坚持她的错误,被质疑时,我反而有点怀疑起自己本来的认知——是我错了吗?有时对错之间,信还是疑,真是难说。站在苏堤的跨虹桥上,看天边的晚霞在燃烧;绚烂的云层,衬着湖光水色与群山。
回到闹市,一阵热浪袭来。有了对比,那蒸腾的热气真叫人受不了。即便如此,一个城市如同一段岁月,因为有了自我的印记,走过的痕迹,即使有缺点,也会成为人生里再也丢不开的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