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嘎瓦龙雪山多热拉山口的简易公路,狭窄得象一条羊肠小道。其中好些路段是用推土机强行在积雪里推出来的,因而路两旁仍然白花花一片,散发着刺骨寒气。靠坡下的雪已与路基分离,似乎很快就要崩塌;靠山顶一侧的雪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滚下来,砸向公路上的车辆或行人。在这样的“路”上驾车,只有惊险和紧张,没有一点乐趣。
驶过长长陡坡,车头一转,便来到海拔4352米的山口。刚刚还是阳光灿烂、冰雪耀眼的嘎瓦龙,忽然变得云遮雾障,景物模糊。山前山后犹如两个世界,嘎瓦龙成了自然环境的分水岭。北边的波密,是典型高原气候,天高云淡,可极目远眺一览无遗;南边墨脱,则留住了印度洋暖流,几乎呈垂直状地过渡到热带风光。水汽越不过多热拉山口,团团笼罩在半空,把我们包围得水泄不通。
一行人下了车,冒着寒风在经幡下拍照留念。司机江多师傅拿出叠叠印着六字真言和经文的“隆达”,交给我们向山口两侧抛撒。这位年过五十的藏族司机,老家在林芝察隅县永玉乡,一辈子在青藏高原上驾车奔波,遇到险境无数,却还是第一次开车进墨脱,前路能否走得通、能否走到底,他心中并无多大把握。说实在的,除去侥幸逃过泥石流、积雪、滚石的袭击外,我们的命运都掌握在这些英勇的司机手上了。哪怕稍不留神,方向盘一偏,等着我们的就是车毁人亡、忠骨葬在喜马拉雅山的结局。因为放眼向山下望去,依稀见到公路左弯右拐地在陡峭的山体蜿蜒,确实险峻异常,胆子小点也不敢多看,多热拉的浓雾更使墨脱路神秘莫测。对于艰险,我倒有点无所谓,不知同行的旦增拉姆和李丹两位女同胞是如何镇定下来的。此时此刻,真想为她们吼一句“妹妹你大胆地朝前走啊,莫回头”!可是大家都表情凝重,默默无语,只与江多师傅一起,让六字真言和经文随山口烈风飘向浓雾深处,为我们铺平前行的路。
记得攀登广东第一峰石坑崆时,也遇过浓雾,下山后写了篇散文《云雾石坑崆》,首句便是“人生固然少不了风和日丽,但有时也会陷于重重云雾之中。这同样是一番情趣。”陷于重重云雾之中,可算是人生一种逆境了吧。其实顺境也好、逆境也好,在人的一生中十分常见,甚至会有逆境多于顺境的时候。儒家有“积极用世”一说,即无论处于顺境逆境,都以积极态度处世,不浪费时光。西汉苏武被流放北海(今贝加尔湖),坚贞不屈,牧羊十九载最终回归汉室;唐朝大文豪韩愈遭南贬潮州,短短八个月,为百姓做了兴办州学、兴修水利、驱逐鳄鱼、解放家奴四件实事,结果流芳百世。这就是积极用世的楷模,后人向他们学习,只要把精神传承下来,而无需到北海,也不必被贬潮州。石坑崆、多热拉浓雾,同样给了我们逆境的考验。处之泰然才能冲出重围,千锤百炼方有壮丽人生。
还好,离山口不远的路旁,出现了3个大小不一的湖泊,象翡翠镶嵌在雪山之巅。尽管浓雾将它们的全貌遮蔽,依然可以看到路边碧波荡漾、水汽升腾的景象。循此想像浓雾遁去时,这里的风景一定美不胜收,我们的心情也随之变得阳光起来。藏语管湖泊叫“错”,藏北高原的纳木错(藏语天湖;蒙古语腾格里海)、阿里冈仁波齐神山脚下的玛旁雍错(藏语永恒不败的湖)、浪卡子县境内的羊卓雍错,并列三大圣湖,海拔都在4400米以上。还有班公错、打加错、拉姆拉错(悬在天上的仙女湖)、巴松错(三座岩石山下碧绿的湖)……比比皆是,数不胜数。据说大小共有1500多个,总面积达24100多平方公里,占了全国湖泊面积的三分之一。其中能够称得上“错”的,面积都有数十乃至上千平方公里。嘎瓦龙雪山顶的这三个湖不大,却晶莹剔透,珍珠般挂在天上,连着人间;周围被下山的简易公路所缠绕,又似用银色飘带串起的珠链,当地人尊称它们为“天池”。嘎瓦龙天池,袖珍天池,就这样年复一年地伴着浓雾,默默地向敢于翻越嘎瓦龙天险的人们展示自己清纯的面容。雾中看湖,别有一番情趣,水连雾、雾接水,水升腾为雾、雾冷凝成水,循环往复,相辅相成不能离断。人在其中,仿如腾云驾雾于仙境,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连艰难险阻也不放在眼里了。
共60篇内容,不可能一口气发完,成集子的篇章可以到博客http://tiansang.bluezone.cn/blog/user1/5697/index.html上看,书名为《心中有路——向着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