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雨,一夜无眠。
还没到达墨脱县城,我们就领教了墨脱雨的狂放不羁。在扎墨公路最大驿站80K(公里)的这个不眠之夜,睁着眼睛或者迷迷糊糊地听滂沱大雨倒水般泻在木板房顶,也是一种难得的感受。
说80K是扎墨公路上最大的驿站,其实也不大。这个当地人叫背隆的地方,就两排木房子列在路旁,作为墨脱物资转运仓库、旅馆、小商铺,还有几个停车场,接纳着来往人员。这里通往墨脱县城的61公里路经常被泥石流、山水冲塌,从来就没有正式全线通车。用货车运进墨脱的生产、生活物资,都在这里中转,分散由人或牲畜背运,再走上两天才能抵达县城。也有不少进出墨脱的干部、百姓、旅游者、背夫选择这里歇脚,补充给养,等便车赶往波密、林芝。可以说,80K虽不大,却是墨脱人民生命线上最重要的枢纽,在县内外都挺有名气。
我们这支送医送药进墨脱爱心团队,在80K的永顺招待所休息了一晚,好让大家恢复体力,第二天一大早再上路。
昨晚8点多颠簸着来到80K,天已入黑,人累车乏,顾不上观看周围景色。只见房前是公路,房后是大山,有人住的房屋里亮着电灯;偶而还传来几声劝酒的吆喝,夹杂了看门狗的狂叫。好在招待所早早按照县委副书记许晓珠的安排,为我们准备了饭菜。饥肠辘辘的时候,吃什么都香,一阵狼吞虎咽,肚子问题就解决了。
80K对于我们来说是陌生的,除了许晓珠等墨脱县干部外,其他人全都第一次到这里。永顺招待所是座木楼,楼下做餐厅、小商店;楼上用木板隔开一间间狭窄的客房,房内床铺设备非常简陋。走上楼去,人摇晃、楼摇晃,似乎世界都在同此摇晃。没有洗漱间,上厕所要过公路对面。可别看它简陋,还挺有广告宣传意识的,招牌上写的是“80K永顺招待所,干净舒适、安全可靠,联系人小夏,电话0894-5904134”。晓珠怕我有意见,说这已是墨脱路上最好的住宿条件了,换了徒步翻越多雄拉雪山那条路,晚上要不在门巴族老乡家过,要不睡山洞、野外,连床都没有。其实我走南闯北下乡多,早习惯了简陋随意,有点水洗把脸,和衣一躺就能入睡,甚至不洗刷也无所谓。我这随意的态度反而弄得晓珠很不好意思,他总在埋怨自己没能为远方客人尽量安排好一些,虽然他也是来自广东佛山的援藏干部。他说:“您是正厅级领导,住这样的地方实在委屈了。”
“没事,我也是从山沟里走出来的,现在回到山里,睡得踏实。”我用轻松的话排解他的担忧。
昏黄灯光下,有一位体态高挑轻盈的姑娘在进进出出忙碌,一会儿协助晓珠安排住宿,一会儿打着手电筒为别人照明,嘴角带着微笑,说话干脆利索。“她是80K的工作人员吗?”我问晓珠。
“不!她是我们县医院的护士小丽,今天随县委领导从县城赶到这里迎接你们。”
小丽听了晓珠的话,冲我笑了起来。
“哎呀!对不起,小丽。”这回轮到我不好意思了。小丽姓李,川妹子,西藏卫校毕业,在拉萨医院实习时认识了墨脱县委办公室主任郭洪义,便跟着爱情走远嫁墨脱。都说墨脱苦,这姑娘受得了吗?记得许晓珠曾告诉我,有一名在墨脱县工作的大学生,大雪封山的日子里写了许多情信,却因为墨脱不通邮无法送出去给外地工作的恋人,待到开山,才知道恋人已经成为别人的新娘。他伤心至极,写下了一首歌《墨脱情》:
林芝有两条小路呀望不到头,
我站在岔路口伫立了好久,
一个人不能同时踏上两条征途,
而我选择了这一条墨脱小路。
也许你不会理解此刻的我,
我在墨脱是多么艰苦,
既然已经选择我就无怨无悔,
希望你在远方为我祝福……
还有多少亲情、爱情、豪情、热情,因为雪山的阻隔,成了终生遗憾?
小丽很幸运,她不必靠邮递员或背夫传递情书,去拴牢恋人的心,她和他直接相识相知,最终相爱相伴。要知道这一圆满结局在墨脱并不多见,据说目前仍有20多名大龄青年未寻觅到爱情呢!世间有许多事是要共同面对的,处于人生十字路口的抉择需要勇气和胆识。我常常敬佩那些在别人陷入困境时愿意真心奉献、在所不惜的人,他们的奉献才是最纯洁最真诚的,一起奋斗获得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看着小丽忙碌的身影,我心里默默祝愿她和郭洪义,在艰苦的墨脱幸福到永远。
深沉的喜马拉雅山,深沉的夜。一部分队员在夜色深沉的80K昏昏睡去;一部分队员硬撑着疲乏的双眼,围坐在永顺招待所仅有的电视机前,等待凌晨三点足球世界杯最后一场比赛到来。我把随身携带的充电式手电筒送给那两个粗心的女孩拉姆和李丹,让她们看清到几十米外上厕所的路。野战般的征途,野营般的住处,怎么能缺少这些基本装备呢?
和衣躺在二楼的木板床上,辗转难眠,脑海里翻来覆去全是《墨脱情》的歌词,和那个我未曾见过面的大学生失望惆怅表情的想像。雨从晚饭后就开始下了,越来越大,便又担心明天的墨脱路能否继续走得通。
共60篇内容,不可能一口气发完,成集子的篇章可以到博客http://tiansang.bluezone.cn/blog/user1/5697/index.html上看,书名为《心中有路——向着墨脱》